老家的山杏树（樊桂云）

金莲川文学

　　我的老家在坝上农村。 这里年平均气温只有1.4摄氏度，就是在炎热的七月平均气温也只有17.9度，无霜期仅有115天左右， 夏季凉爽且短促，所以在坝上地区，很难看到长水果的树木。 记忆中长得比较茂盛的水果树木，也就是山杏树了。尽管有点勉强。
　　我们村后有个大山包， 孩子们叫它后山头， 在后山头的半腰上长着一大片杏树林。 其实杏树林也是村里的一片坟墓， 埋着村里死去的好多人。尽管杏树林里阴气很重，但仍是我们这些能把猫眼睛害出来的孩子的乐园。
　　春天来了， 那时的燕子都如约而至，后山头那片长长的的杏树林，枝头上开满向星星一样多的杏花，远远望去， 就像是一块白绒绒的大围巾， 围在后山头的胸前， 落落大方，娇羞万千。微风吹来，杏花飞落，千万朵花瓣飘进村子的上空， 这应该就是天女散花了吧！杏花的芳香，随着花瓣落到屋顶，落进院子，轻轻的，像梦。
　　花香醉了整个村庄。
　　几场小雨过后，“六一”的时候，杏树枝上已结满图钉大小的淡绿色的山杏， 像是长着无数串绿色的小粒糖葫芦，数也数不清。孩子们踩着坟头，也不敢说话，急忙用手撸着杏枝上的山杏，一会工夫，就把两个衣兜塞得满满的， 就像是两个奶牛的大乳房。 那时孩子的心眼儿有使不完的坏。 这时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声，鬼来了。大家连滚带爬从杏树林里跑出来，当我气喘吁吁到了家，才发现两个“乳房”像是被挤了奶，扁扁的，兜里的山杏所剩无几。而且身上穿的蓝色小褂子， 也被树枝划破好几道。 爹朝我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嘴里不停骂我是个败家子、狼干粮什么的。
　　或许是新鲜的山杏对我诱惑太大了。 第二天， 就忘了爹对我的摧残， 又兴高采烈地和伙伴们上了后山头钻进杏树林。
　　犹如土匪打劫，一会儿，我们便满载而归。 伙伴们坐在村后的山脚下， 一边吃山杏一边比谁摘得又大又多。那时孩子们吃山杏，爱玩孵小鸡的游戏， 就是把山杏里面白白嫩嫩的心形小核，放进耳朵里，来孵小鸡。 现在想想这是个多么荒谬的游戏， 我想也只有孙悟空能玩这个游戏。 可孩子们歪着脑袋，捂着耳朵，也不敢出声，认认真真地玩着。生怕“小鸡”飞了似的。 当然是不可能孵出小鸡的，当孩子们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的时候， 才费劲地从耳朵眼儿里把小核抠出来， 小核早已变成一个软软的红褐色的玩意， 孩子们捏着小核相互挤向对方的脸上，嘻嘻地笑着回家吃饭。
　　回了家， 和两个妹妹一起把山杏掰开，取出小白核，把两瓣的山杏洗干净，放进盘子里，再往山杏上面放点白糖，等娘做饭的时候，给蒸一下，山杏罐头，也就做成了。
　　我一手举着大勺头子， 一手抱着盘子， 小气地给两个妹妹往碗里分完山杏。 自己像是只饥饿的狼羔子，贪婪地吃着多占的自制罐头。
　　晚上， 我的肚子疼得厉害，“哎呦，哎呦”地叫着。 爹大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怎么就没把我撑死？娘捂着我的肚子老叹气， 两个妹妹躺在被窝里“嘿嘿”发笑，并冲我做着鬼脸，还小声说活该！ 活该！ 当时我的心里难过极了， 很后悔自己的自私，哪怕是一盘山杏，也不能多占多吃，否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年春节， 我和妹妹们都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回到老家， 孩子们提着各种各样的水果下了车。 我站在院子里， 忽然望见后山头那片杏树林，不禁想起往事，感慨万千，如果和孩子们讲述自己小时候关于山杏的故事，他们会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