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老去（高建军）

金莲川文学

　　好想面对着夕阳，悄然站立。身影，被越拉越长，千山静默的全景里，倦鸟归林，乱红轻落。微风轻拂，细数如霜的发丝间曾经的少年心事。暮春或浅秋，初夏或深冬，如果能这样，我想我一定是到家了，那个寻了好久好久的去处。
　　暮色苍茫，久久不愿离去，似在等一盏旧年的灯火。一切都褪去了匆匆行色，时光慢了，落在了滚滚烟尘后面，荷锄戴笠，悠悠盘桓着。如那一屋顶的炊烟，青砖绿瓦间，就这么厮磨。夜阑星稀时，总比白日人稠更适合促膝深酌，那个远了又远的故事，竹马，青梅。
　　忽然想起，好久没有静下心，读那篇心仪已久的散文。好久没有反复听那首陈年老歌。多年前买回的诗集，也闲置了太久。落花时节或早己错过了时节，愿你还安好。可共这一个长夜的时光。可以很从容的回一个电话，告诉他我不忙了。细读多年前收到的信笺，告诉他我可以去找你。深耕浅种几垄庄稼，东篱下采菊。为下了雪的院子扫开一条小路，你无论来多晚，都有一杯陪你。灯花剪了又剪，敲闲了棋子，等你。
　　好多事情，我不是不想念。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匆忙?竟不知道愈是拼命活着，愈是直奔死亡，忽略了一节老去。幸好，岁月还有。其实，老去是一个很惬意的驿站，我在天黑之前投宿，暖暖的夕阳下，再相邀那曾经错过了的邂逅。让生命驻足，稍做留连，人生如客，也许原本就应该如此诠释。尘埃或铅华洗去，些许尽褪，一种意境的丰盈，是血气方刚所消受不了的。比如芦花深处泊孤舟。比如野渡无人舟自横。比如有暗香盈袖……一些默念了多年的字句，于风刀霜剑后，为厌了的江湖，指引一个山林水岸的去处，安居幽住，只合你心甘情愿的，老了……有了此一段，人生才可堪玩味。
　　又想起好多年前，我为这间老房子贴上的一付春联：冬去山明水秀，春来鸟语花香。张贴心里的美景，春去冬来，又有何妨?
　　年华深处，背对着时光，情愿老去。积年的宿愿，依然如一朵含苞的白莲，难得无数寂寞，又上心头。唯愿重温，在这最悠长最闲适的守候里，我们不再远走，静静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