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九月（高建军）

金莲川文学

　　那一年，阴历九月九日。十七岁的王维，独在异乡应该有些年头了。不然，何来每逢这两个字?佳节思亲，想不出十七年之前是些怎样的往事，罢了，我连自己的都不愿猜想。
　　梦里回山东，总有一枝茱萸，忽在心头，忽在耳际，你一直觉着兄弟们也为你插上了。身后，是一整行覆了重霜的字句，与我冷冷的相逢，在这异乡的九月。红豆之南，阳关之西，擦着肩也躲不过，佳节从此是狭路，只一眼，就把我读到了垂垂老矣。
　　那么，就少了我吧。登高是我每日的必修，而且负重，谋生的手段。沙子或水泥，或砖，一口气上到五楼六楼，便是我的极限了。男人到此是狗熊，只剩喘气的份，几个回合下来，就是满楼梯的残山剩水。也有些山东兄弟，我们住一样的窝棚，食一样的人间烟火。节令渐凉，宽肩膀上还是那条没有了颜色的毛巾，一起挥汗如雨，从没见过或听过关于茱萸的痕迹，包括九月九日。由此可见，遥知兄弟登高处，那是王维自己的乡愁，和他人无关，和几月几无关。
　　依王维的心思，决不会想不到变迁的无情。也许是不愿去想吧，也许是真的没想到，人都有缺心眼儿的时侯。少了的何止一人，多年之后，谁知道还剩谁和谁?一首诗，让生长在异乡的九月，在季节结束之际，独自摇拽着，孤魂般的妖媚。也许独行愈久，内心越需要没置一个归宿的完美，这是一句没有人能听见的长声叹息。十七岁不小了，应该是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我把它当一份深情的祝愿来读。此时，他心里满满的但愿人长久，天下佳节，你一地相思。
　　我老家在很北的北方，坝之上，名付其实的高处。那里不生长茱萸，落在这几句诗里，很不柔情的样子。九月之后，寒露才过，紧跟着就是霜降。无边落木，潇潇有声，所有的生命，于无边的苍茫之岸，抵死汹涌。
　　其实生在唐朝也很好，我这样对王维说。弃了手机和车票，寻常问候，在遥遥的无期里，成歌成句。于行走间，远山遥水的弥漫，错落一种种物候或节气。
　　对于书上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直至在一页中读到王维是一个爱不起的人，便默然掩卷了。细想，也许果真如此?纷纷世事，谁能真正爱得起。只差一步便是陷入，我知道他也有政治抱负，为此也曾向权力献媚。也有心爱的女人，可惜那个女人不爱他。我认为这是个秘密，一直为他在心里守护着。一步之外他的东篱，田园有幸，不知道是他的幸与不幸。这一切好似与我无关，把酒采菊，一纸难回。
　　唐朝确实挺好。想念了，无论多久远，心里都可以生长出故乡的景致。而我，混迹于钢筋水泥之间，手机信号时常不好，节假日一票难求，车和路都堵成了垃圾堆，我们这些异客，已经不论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还是继续登高吧。几分钟的小息，想起了一个人，在一个日子，写了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