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香端午（高建军）

金莲川文学

　　前几天下班回家，好象听邻居们老在说棕子的事，我没在意也没细听，直到昨天朋友们用短信的方式发来同样的字：端午快乐！我一呆之后才明白，哦，又是一年端午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端午也成了祝福的理由。
　　我对棕子不在意，偶尔吃也没觉出多香，是因为老家在北方偏远山村，自幼就没有在心里植入关于棕子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里，端午是我一年中起床最早的一天。前一晚父母就叮嘱几遍，明天早起，赶在太阳出来之前，采一捆艾草，而且一定要先在自已的耳边插一支，说是除病去邪。可我现在才知道，插在耳边，便是种在心里了。一些病与邪是与生俱来，根本去不掉的，比如艾草，苦苦甜甜，都是味道。晓色微明，出门便是一片白杨林，林边一条水渠，清流不徐不疾，远远望去，有几个人正把渠水放进麦田，应该是浇了一夜。再远处是一块大豆，正含苞，又远处是一块油菜，欲扬花。我知道这纵横的田埂上满是艾草，不用刻意去寻。空气象浸在渠水里，各色香味仿佛一捞一把。我只要这一缕带着苦味的清香，艾草，一生的酽茶。青青的碎叶长着毛绒绒的白，仿佛披霜而来，天生的清寒模样。在老家，这棵草俗名艾蒿，比草还差着一个级别。仿佛一个古代遭了流放的逐臣，山野之间，寂寞无主的星星点点，诗文里也攀不起草号忘忧，花名含笑，豆曰相思。而我却要找它回家，过日子真正的有用。
　　回家后，分成小捆，晾于檐下窗前，便有了夏未秋初的夜里，一缕缕驱蚊的艾火清香。也可以把脚泡在冬夜的艾水里，洗冻伤消炎去肿的很。
　　娶了新妇的人家更是多采些，备着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在老家，孩子出生第三天，洗第一次澡，俗称洗三，艾草是独有的一味。枯去的艾，有幸伴一个清香人生的开始，褪了青绿，我觉得它象极一个从未登台唱戏的青衣，一生只试了一次妆而已。悄悄从清明长到端午，嘎然而止，根部还恋着一息泥土，再无风雨。忽然想到，对于采艾，人们为什么不用镰割，而是连根拨起？也许是怜它受伤？也许这样就不能算做死去。
　　后来知道了白娘子，心想为什么偏要有这个端午呢？那可是天长地久的—双啊!偏偏又多了个法海。不禁嘘叹，南国雄黄，北地苦艾。
　　后来又知道了屈原，明白我的苦艾因端午和这个一身清气的人有了关系。
　　没有回朋友的短信，也没吃棕子。只借一个端午，闻一遍故乡艾草的清香，想一遍那些艾草一样的人，艾草一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