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湖碎莲已盛开（郭景昉）

金莲川文学

　　回到沽源，第一要拜访的景点当然是滨湖公园。朋友预言说，你关心的那些小黄花肯定没开哪。7月3日一早，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又一次行走在去滨湖公园的路上。
　　从青年湖大桥东边，沿着临湖小路南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岸的六座大楼。上边是湖蓝的天，下边是天蓝的水；上边是砖红的楼，下边的楼泛着砖红；上边是实有的挺拔，下边是虚幻的坚毅，以岸为对称线，模糊的是虚和实的界限，使人仿佛置身海市蜃楼。心跳加速，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生怕一不注意，会使眼前的幻境消失。颔首，惊叹，回想着以前见过的类似图片，那时看到这类图片，总是笑笑扔到一边，以为都是经过人工的处理，都是p图时代的产物，只感慨于现代技术的高超，甚至有点对无所不能的技术感到不屑与厌恶。没想到自己今天亲眼所见了。眼见为实，我只有不停地按下快门，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继续前行，透过路边的垂柳窥视那些建筑，水汪汪的高楼淡退了，开始出现丰茂的水草，那些楼则另有一种丰姿。湖蓝的天幕下，那些砖红的挺拔，加以白色的线条、色块点缀，楼房既不显得单调，更在坚硬的水泥空间中透出了些许人间烟火的温暖；下边有些深绿、浅绿，高挑的绿、平铺的绿，葱茏的绿、不起眼的绿，共同承托着那一座座体现现代文明的大楼。而路边的垂柳又把三两枝深绿涂抹在蓝布上，掩映在红楼前，使得一幅宜居图更加鲜艳动人。
　　路上边的金莲花雕塑也值得一提。铝制的底座上三两朵金莲花怒放。我本来不喜欢这些金属的雕塑，觉得它泛着工业文明的夸张和虚假，但当站在这座雕塑前，我还是被震撼了。我在想，我是怎么失去理智的，怎么被这座工业植物打动的？反复看画面，我渐渐明白了，首先还是那块坝上蓝的背景。记得有一次，有人发出一张图片，就是一色的纯蓝，让大家猜，这是什么？我毫不犹豫的就猜出了答案：当然是我们坝上的特产——坝上蓝了！纯到百分百，蓝到不掺一丝杂质，比最高明的染匠染出的布还蓝，还有哪的蓝敢和我们坝上蓝相比哪？在这么纯粹的蓝布下，大朵的金黄绽放，一瓣是一份硬扎扎的强调，五瓣就是十份硬扎扎的冲击；一朵是一块金黄的色块，三两朵，就是呼啦啦汹涌而来的金黄的洪流，加上早晨明媚的光线照耀，早已使人的眼睛失去了辨别的能力，只能是被裹挟，被震撼，忘了真与假的界限，忘了人工对自然添足的自作聪明，甚至忘了开在老掌沟的那一朵朵摇曳的呼唤。
　　我一边消化着一路上的震撼，一边穿过青年湖中桥，从湖的西边走进滨湖公园。六七点钟的滨湖公园人还不多，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情，我开始沿着那条老路行走，我故意不往右手边的木栈道走，也不往右手边看，专门走石板路，专门看路上的行人。看到有一两位妇女锻炼完了吧，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路边拔曲曲菜，三下两下，就拔了一大把，意外的收获，就那么抓着，兴高采烈而去。眼睛被那一棵一棵肥大的曲曲菜点亮，体会着她们的小确幸，自己并不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路过那些木栈道，还是不往右边看，还是专心走石板路。突然发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那路显得格外宽敞了，路的两边开满了金针菇，微微起伏的石板路，金针菇摇曳多姿，还得提蓝天这个大背投，还得提一下透明的空气，这些元素组合的结果只能是美丽如画。一照再照，不时的看时间，看看快八点了，好像约会的时间到了一样，我坚定地返回来，走向心中的目的地——木栈道指向的那一湖金黄。
　　其实，刚一进公园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还是禁不住偷偷地窥了一眼右手边，已经发现了金黄的存在。之所以故意看别处，之所以故意往前走，是要等到最好的时间里看到最美的盛开。
　　现在，我像一个获得开卷考试资格的学生，理直气壮、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地打开了滨湖公园小黄花这页大书。期盼已久之后，蠢蠢欲动之后，千呼万唤之后，不遮不拦，一湖的金黄任我品读，赏析。
　　在去年的文字里吱吱喳喳的的那只鸟还在卖弄唱功，在去年的文字里出谜语的那朵云还在扑朔迷离，在去年的文字里搔首弄姿的那棵树还在对镜自怜，在去年文字里盛开过的小黄花，比去年早得多的已经盛装登场。
　　我顺手翻出了朋友根据我去年的文字画的滨湖碎莲图，仔细的端详着。
　　还是圆圆的小巧的叶子，泛着皮革的油亮；还是玲珑的娇嫩的花瓣，似乎吹弹即破；还是细细嫩嫩的茎，不长不短，恰好够那些花们随风摇曳；还是分不清这一朵和那一朵的差距，同样的金黄，同样的张着喇叭的小嘴；还是一畦、一抹、一绺的固体的金黄；还是风的手指一挥，就集体上演金黄大合唱！还是以金黄的涂抹丰富着一片水域的内容；还是在瓦蓝的布下，在透明的玻璃上，摇曳着诗意与鲜亮。画中的碎莲靠色彩的薄厚，光线的明暗，显示着一湖的鲜亮与生机，湖中的小黄花以近观瓣瓣分明，风过摇曳多姿，生动着一湖的金黄与妩媚。看画，佩服业余画画朋友的画技的高超;看湖，被自然造化的神功折服。
　　坐在去年坐过的那块石头上，我感慨万千。鸟还是去年的鸟，花还是去年的花，人却又老了一岁。想想这一生，一直致力于养家立业，起早贪黑，汗珠子摔得山响，让施肥就施十足的肥，让浇水从来不偷懒，结果怎么样？果实还在枝头不确定的若隐若现。年年岁岁花盛开，岁岁年年人忙碌，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次盛开，而自己单是额头的皱纹多了几条。退一步，即使果实累累又怎样，王谢堂前的燕子，已经在寻常百姓家定居。何况我们那点收成，转眼就只剩个斜晖脉脉水悠悠了。此刻，还是关心一朵花来得更可触可摸。这样想来，突然想起去年的文字里对这些小黄花名字的模糊处理，觉得该给这些小黄花正名了。于是，马上动用刚下载的“形色“神器，对准小黄花拍照，一识别，吓着我了：荇菜！简介就有好几百字，我喜欢的文字有：多年生水生草本，叶片漂浮，基部心形，花冠金黄色；耐寒又耐热，喜静水；花期四到十个月；有药用价值；别名水荷叶等。而最让我惊异的当然还是和它有关的那句诗了，“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关雎》）。那位君子辗转反侧、寤寐思念的女子，作者给她配了个非常美的动作，采荇菜。在清澈的湖水里，美丽的姑娘左采右摘，采片心形的叶子，摘枚金黄的花朵，这些爱情的象形文字，这些附着高洁品质的优美动作，烘托得姑娘是那么的美丽与美好。难怪君子要思念之，讨好之，追求之了。仔细想想，某种程度上，一首诗歌原来也是要靠一种植物才能流传千古的。看着这一湖的金黄，吟诵着那句优美的诗句，这小黄花，不，应该是荇菜，在我心中的地位也神圣起来！想想那海市蜃楼似的幻境，想想那蓝布下工业金黄的盛开，越发觉得自己给自己偷闲的机会，自己让自己一次次等待，现在看来都是多么地值得了。
　　需要强调的是四到十个月的花期。合着只要温度适宜，给点阳光，这摇曳着古典内蕴的荇菜就要在滨湖公园一直盛开了。而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季节的黄金时代里，只要你能偷得一次闲，你能有耐心的等待一会，只要你的审美视觉在灯红酒绿的驳杂里还没有消退，你就有福消受这滨湖公园里的荇菜，一次美丽的盛开了。
　　我好奇的是，在相对寒冷的坝上沽源的滨湖公园，荇菜最早是什么时候盛开的？它的花期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