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过的日子（张艳东）

金莲川文学

　　我家巷口有个网吧，每次路过，看到里面的乌烟瘴气，看见那些歪头叼烟卷，在键盘上忙碌的半大孩子，就想到自己年少时的幸福，和那些鱼过的日子。然后便觉得，网吧里孩子们的快乐中少一些什么。
　　我的家乡在冀北的乡下，那是一个贫困闭塞的小山村，这些年却时常想起它。待六月的春风刮过，绿色铺满田野山坡，我们的节日就到了。这么多年过去，留在记忆深处的还是捕鸟捉雀。
　　距家不远的山坡上有很多废弃的菜窖，这里便是土燕的家，更是我和伙伴们快乐的天堂。土燕的体型类似家燕，羽毛呈黑褐色，无光，不爱鸣叫，善于在土壁上凿洞栖息。洞很深，粗似杯口。我还记得，伙伴撸起袖子，紧贴土壁，极力掏扣的样子。我却不敢，在一旁期待而担心地问，不怕蛇吗？伙伴说不怕，没碰到过。我的话提醒了他，再掏下一个，就仔细观察洞口的痕迹，看有没有鸟的脚印。其实想一想，便让人脊背发凉，你的手指一点点往里伸，蛇却团在洞里张口呲牙等着咬你。
　　土燕掏腻了，我们就会一溜烟跑下山坡，跑到田野里寻找别的鸟窝。那时的鸟窝真叫多呀，三五十步就能碰到一窝，百灵呀，山雀呀，画眉呀，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鸟蛋也有各种颜色，素色居多。伙伴说还见过红的，极少，可惜我没见过。如果季节晚一些，麦子长到齐腰，就会遇到刚出窝的小鸟，刚学会飞，生硬而笨拙，力气又小，飞不多高多远。你死追一只，它就会力竭扑落在地，攥在手里，小小的心脏热热地啵啵地跳。
　　如果想捉小鸟的母亲，我们就会找一块小指薄厚的石片，用细树枝把石片支在鸟窝上，细棍上做了机关，小鸟的母亲一回家，就会触碰到机关，把自己关在窝里。
　　还有一个方法是用一根细绳，长约三十四米，一头挽个活扣，沿鸟窝铺好，将细线小心扯直，人便伏在线的另一端，慢慢等它回来。回来之后待它窝稳，猛地拽线。如果套住脚，鸟就会风筝似的在半空飞荡……
　　在这些鸟雀中百灵鸟是最聪明的，也是最难将就的。有次套了一只，就想喂养它，然而它一副宁为玉碎的样子，几天不吃不喝，不声不响。我想听它的鸣叫，父轻说百灵鸟气大，一旦被捕捉，就咬断舌头，水米不进。父亲说养不活的，留在家里终是死。我却舍不得，晚上怕猫吃，把它罩在碗底，早晨揭开看，满身的汗，捂得像洗过澡。至此它像患过大病，蔫蔫的站着打晃，我去院里放它，竟飞不动了。
　　我想鸟和人一样，太聪明了， 太优秀了，免不了气大。用死捍卫自己的操节和尊严，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