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斧子（张艳东）

金莲川文学

　　我喜欢写作由来已久，但斩获甚微。心里时常纠结，扔了不甘心，拿起又重千钧，折磨得心力憔悴。
　　有一年我在一家小区干物业，那年冬天奇冷，小区的输水管道设计得不合理，经常结冰。有一天小区住户打来电话，让我们去处理。我那时刚干没几天，手生，但工作热情。我跟师傅说让我先去看看，处理不了再给你打电话。心里却想不就是用水浇嘛，何难之有？
　　因为管道被冻死，这家住户已经没了水。我和主人说了化冻的办法，他便提着桶下五楼去打水，上来脸都白了，好半天才缓过气。问我一桶够不够，不够可要老命了。主人将脸缓得变过色儿就使电热壶烧水，他烧得紧，我在管道上浇得欢。眼瞅着一桶水见了底，水龙头愣是不见一滴水，我脸上的汗水却擦不完。看看到了做饭的钟点，主人不耐烦了，说贾师傅呢？他咋不来？让他来看看。我也撑不住了，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冻了。我给师傅打了电话。主人把最后一壶水灌好，却没烧，我难堪得无地自容。
　　师傅很快来了，又检查一遍，抽了一颗主人敬上来的烟，说再烧一壶。水很快沸腾了，师傅提着壶慢慢地浇，水细细地滴。一壶水没倒完，听得厨房噗的一声响，主人跑进去时，欢快悦耳的流水声已经响了起来。主人的脸都乐抽了，掏出烟来往师傅嘴上栽。师傅就是师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主人拍着腿说。我像茶壶一样被晾在一边。
　　冬天日头短，从主人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师傅的脸亮了一下，点着颗烟说，知道为啥一壶水就化开了吗？我说，师傅聪明，经验丰富。不是那么回事！师傅说。根本的原因是就差这一壶，你已经浇开了百分之九十，我只不过捡了个便宜。就像砍一棵大树，你已经砍了几百斧，离倒地就差一下。师傅把烟从嘴里摘下说，好些活不能急，急也没有用，少砍一斧树也不会倒。
　　我想，生活中处事的道理大致差不多，可以贯通参照，比如化冻，比如砍树。可细琢磨又有差别，砍树可以看得见，每一斧子下去 ，都基本能估计得出 ，离树断还有多远，进而增添你的信心。但融化管道里冻冰却有区别，你看不到摸不着，不知进展到了那一步，或者有没有进步。你望不到终点，就像我的写作，没人告诉你还得砍多少斧，浇几壶水。你能知道的就是，冰可以化成水，树可以被砍断，剩下的就是努力和坚持，别无它法。假如你扭身一走，差的也许就是一斧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