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棵树（刘继荣）

金莲川文学

    我的家乡是河北沽源县闪电河乡，因滦河之源闪电河流经全乡而得名。但这河为什么名闪电呢？小时候一直弄不明白，后来才知道闪电河是蒙语“相德因高乐”的谐音，意为“上都河”，因其流经元上都而得名。 前几天，我们一行人参观直隶总督署，在一张清代直隶省地图上，惊讶地发现闪电河在清代写为“三岱河”。全都是谐音吧，后来写为闪电河可能更通俗一些，形象一些。弄明白了闪电河名字的前世今生，同行人中没有人能理解我内心的激动。                       
    闪电河，我生于斯，长于斯。我喜爱她辽阔的草滩和夏日草滩上胖嘟嘟的蘑菇 ,喜爱她绚烂的晚霞和又大又圆的落日，喜爱她秋天碧空中南飞的雁群和变幻无穷的白云，以及寒夜中璀璨的银河和不断眨眼的群星。我也曾抱怨她的贫穷，痛恨她春天漫天的风沙和冬天痛入骨髓的寒冷，也曾热切地向往大城市的生活。而当我用了六十年时间从这个小村庄终于走进了全国最大的城市之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地热爱那片土地。
    每当在电视上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看到绿草茵茵的舒缓的山坡，看到草滩上缓慢移动的羊群，看到蓝天下奔驰的骏马，我的心就飞回了故乡。每次听到席慕容的歌词“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哟，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都会泪流满面。最近几年，家乡人们通过种菜正在一天天富裕，环境也越来越美，衷心祝愿家乡人们幸福安康。
    昨晚散步偶遇一同龄老太，闲谈中得知她是四川人，兄弟姐妹六个，嫁到河北三十多年，现在北京哄孙子。我以己度人想聊聊思乡的话题，说四川好哇，她说好什么，没暖气冬天特别冷，我回去一回感冒一回。 我赶紧换一话题说四川有美食。她说不就是辣嘛，我不爱吃米饭，爱吃面食，包子，饺子，烙饼，疙瘩汤都好吃。这让我想起一句诗“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她也是对的，她追逐爱情而来，在她，爱人在哪，哪就是家。爱人的饮食习惯，经过三十多年时间的磨砺，变成了她的所爱。而老年离乡我的一切已深深扎根于故乡的泥土之中。 我只记得席慕容的一句诗“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会老去。”
    我写乡愁，担心故乡人会不会误解我在外生活得不如意，孩子不孝顺，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对故土的眷恋是人类美好而永恒的情感，一旦离开自己的故乡，这种情感就会伴随左右，如影随行。 跟故乡的富裕程度、环境优劣无关，跟游子在外的生活境遇更无关。 席慕容把乡愁比作一棵永不会老去的树，而我更愿把自己比作一棵深深扎根于故乡泥土之中的老树，被连根拔起，移植他乡。繁华的都市中人满为患，可“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我深深感到的却是无以言说的孤独和寂寞。                                      
    乡愁也是中国文化最深厚，最动人心魄的一部分。从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到余光中写的乡愁，席慕容写的乡愁。虽时空阻隔但诗人的怀乡之情，却总能触动我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这是我们精神的家园。
    懂得乡愁，记住乡愁，也便有了家国情怀，这样就总想为家乡做点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做家乡的义务旅游推广大使。所以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人问起我是哪里人，我都要和他们讲起我的家乡，讲得兴致勃勃，口干舌燥。更忘不了拿出手机把一张张家乡美景的照片给大家看。 看五彩斑斓的五花草甸，看转佛山下大片灿烂的油菜花，看从转佛山上俯视的九曲闪电河，看瓦蓝天空上的白云朵朵。 我跟他们讲，你们城里人在高楼包围下，只能看见头顶上灰蒙蒙巴掌大一片天，而我的家乡能看到天地相接的地方，到那里你才能理解什么叫地平线。 我说你们可以在闪电湖畔一望无际的草滩上骑马或骑草地摩托，闻着淡淡的花香、草香，任清凉的风吹过你的耳边，心中自然平添几分豪情。你还可以到我的家乡去看星星，草原的夜晚最漂亮，深蓝的天空，满天亮晶晶的星星，有时有大块黑色的云彩，什么样的丹青国手能画出那样美丽的画面。 时间长了，我也发现，我给人家讲的家乡美景是在我的一遍遍回忆中经过层层过滤，加入我的感情成分，理想化了的家乡美景。 这些人听了我的描述来旅游，见了实景会不会有些小失望呢。 在这里，我只能说：朋友们，如果你们看到的实景跟我的描述有些许差距，也请你们理解一个游子眷恋家乡的情怀。                     
    我每年夏天都回去，夏天是家乡最美的季节。 我计划什么时候再回老家过个年，睡在热炕头上，吃着家乡的莜面，一家挨一家的吃杀猪菜，不看钟表，只按日月星辰的运转安排起居，听一听熟悉的乡音，听听寒风吹过树稍的凄厉的声音，看一看皑皑白雪覆盖下晶莹剔透的北国风光。想想，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