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尘土

碧云天

    在浓浓的花荫下翻一本古旧的线装书，这书很是醉人。时光也就在翻书人的微醺之中消逝得很快，也很久远。一阵柔柔的长风拂过，粉红的花瓣在其醇酽迷人的馨香之中飘飘欲仙。整个林子里就仿佛在下着七彩的雪。有三五瓣徐徐落在发黄的书面上，浅浅的，红红的，仿佛是一记记相思的吻印。很多很多美丽得无限忧伤的往事就在重重花瓣的参差披拂中，很自然地淌开。
    是帝苑春风，柳斜燕双，蛱蝶和烟。万般的绿色中有怨别的少妇透窗远眺。少妇听怕了夜夜不断的更鼓，听怕了水榭亭翼上随风而动的风铃，看怕了怒放之后的花儿那凋零的残萼。往事不堪回首，古筝的弦已断，听琴人早已远走天涯。红罗帐上彩色的鸳鸯作为一种象征，呆板地交颈相偎。思妇的愁肠断了，还是已打上无数难解的结？
    或者是西风残照，流水亦是自然的瘦，以至于在桥下扬不起涓涓的歌喉。骑马人弱冠细腰，面白唇红的样子，以为种种的羁绊而寻不见去年今日的桃艳红粉与高山流水之交，竟怅然而不知归期。再临十里长亭，四野苍茫，荒草凄凄，天涯处天地合二为一。恍惚间昔日相别的情景又历历堪数，乡音犹闻。只可惜风尘旧事，一俟流去，便宛然江河浮萍，何方打捞？纵有轻舟水性，然茫茫人海，孤苦飘零，有今日始，又有何日终结？相顾左右，举目无亲，四下里唯觉万事欲休，前途黯然。
    更有塞北大漠，黄沙千里，征战的将士借着冷冷的弯月磨砺战刀。远方有一管洞箫，三声两声盘旋而来。那是一个江南才子佳人春风得意时喜欢吹弄的调子，此时此地却歌得凄凄曲曲，撕心裂肺。磨刀的壮士扔下战刀，独行帐外，怅然而不知所以。数年来铠甲森森、金戈铁血、风雪生死的日子与自己的命运紧紧维系。只以为拼一场命、浴几次血，能割得一方安宁之席，那料得壮志难酬，人生苦短。嘘吁往事，如尘如烟，恍若人生早梦。
有时清茶一杯，有时香烟一支，有时是淡淡的泼墨一幅。往事总是在如此温馨的回顾中变得明晰清澈。子夜阑干，啁啾的鸟儿知道是它噤声的时候，爱夜的昙花知道它开心的时候，往事便会席卷而来，汪洋恣肆，不觉间你痛不欲生、泪水盈盈。透过心灵之窗，你在慵倦的旷野之外寻找到了什么？
一本发黄的书安祥地躺在树阴下，被爽爽的风恣意翻动。风是秋风，风给它送来三两片还绿着叶脉的黄叶。看书人没有，看书人已不知去向。他是否知道，过去的时光依然很多，多得可以包容春秋花叶，还有一些淡淡的往事。
    你看你看，扶摇清风的枝头，很多故事就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