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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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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8 14:29: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仲春的黄昏,黛色的山灰白的云一起落幕。
    鸣叫了一个白天的麻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盏两盏灯亮起,窗外一点声息也没有,亮着灯的屋子里有人影在动,我一点一点拉上窗帘。
    黄昏来临之前,我想走得很远很远,抵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看落日。小区门口有个书店,店主人看起来随意闲适,他坐在一个角落,几乎被书籍淹没了。书店里很安静,安静使人忽略很多。进走书店,就离秦皇汉瓦十里秦淮江南烟雨近了一步,许多时候甚至痴狂的认为语言是多余的。阅读是我唯一逃离那漫无边际黑夜的开始,我害怕黑夜的蔓延淹没了我。坐在黄昏前阅读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书店盘桓许久,来打发掉我生命里无休无止的黄昏。书架上并排放着《散文》、《华夏散文》杂志,封面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我熟悉的名字。阅读,是我唯一可以怀念那短暂的会晤留下的诸多空白,我需要通过叙述的力量看清楚那曾经在人海中匆匆掠过的笑容,那陌生的,那亲切的,那孤寂的在旅途中不断行走在笔尖上的人。
    匆匆拿起那两本杂志,店员低着头收钱找钱。离开书店,我真的再不愿意四处行走了。狗在黄昏里时不时跑过来嗅嗅我,我是一个怕狗的胆小女人,我的担心虽然有时候是多余的,我还是会无缘无故胆怯。除了阅读,走出去的愿望一次一次降低,一栋接着一栋的楼房,密密麻麻林立在喧杂之间,能走哪里去?常常想走出去,走出去了我就后悔。黄昏降临前,翻开言子的《陌生地》,这篇文章很符合我此时的心情。言子的讲述,逐渐逐渐稀释了我的孤寂。那年,言子去青海的路上经过兰州时,曾有过一次会晤。除了像所有的朋友见面那样喝茶、吃饭以外,记得言子说过一句话,一定要去读好书。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文学所赋予人生的意义。《桂香楼的拖拉机站》的讲述者阿贝尔是我在论坛认识的,后来再也没看见他去过论坛,我们莫名其妙的争论也就结束了,我记住了阿贝尔。我再次读他的文字,是他发在某些杂志上的散文,我知道阿贝尔是一个沉默的写者,有时候说的多了未必就是对的。她(他)们都是讲述者,我看见言子冷睁着寂静的大眼,悄然而行。那个看起来有点腼腆的阿贝尔,脸膛红通通的似被炉火烤着了,我只是在他的博客里看见过他的照片,这些都是我猜测的结果。嘎玛丹增在我去成都的时候,请我吃饭喝茶。就在他去新疆回来的路上,写下《恰克拉克》的时候,驾车经过兰州。那天也是一个黄昏,我刚好出去没带通信工具,拨通电话,嘎玛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一个不断寻找,在路上不爱说话,沉默帅气的嘎玛丹增,笔是心灵另一种抵达的方式,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放在云上,回归,漂染,回归。江南雪儿是我两年前就熟悉的博友,看见她的照片却是第一次,带着贝雷帽的江南雪儿,正如她的文章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表达的入口。路上,我与她们,他们,最远的是距离,最近的也是距离。阅读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事情,在一个黄昏,我阅读,抵达最远的距离。用这种方式行走,是我唯一的出路,是我视线穿过那些黛色的山峰,会在某个渡口不期而遇的一次邂逅,仅仅是为了一次邂逅。这就是我所有阅读的意义。
    在黄昏我能够抵达的地方,其实就是一本书,再没有比这更远的距离。读一本书成了我晚饭后无处可去的漫游,我想象着这样的漫游能够让我走的更远更远。成千上万的书,成堆摆在黑暗角落里的书,默默无言的书,落满灰尘的书;书写者仰望天空的叹息,书写者无声的倾诉和怒吼,都化作寂静的水流,漫过纸张,缓慢向我涌来。压迫我思维,直到我的血管被疏通,直到我的思维从混沌变得模糊,直到我的叹息重叠在书本里的叹息。我似乎看见无言的嘴在诉说,无数的人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一句也不能理解。秦始皇焚书,我看见无数的书在火焰里跳舞,之后沉默下去。战马的蹄印,是那个时候整个中原大地的通用语言,文字存放在纸张之上,呈现出另一种姿态。我看见它得时候,图书馆里存放那么多的书,自生自灭的腐烂,不经意的随风吹去,最后去了哪里,藏书的塔楼倒了,剩下的书经过新的编纂者添加上自己的语言流行,被传抄者再次添加上自己的语言流传,流行是一种通行的语言,像我听过无数次的《广陵散》会变成婚礼进行曲,不知道是喜是悲。我只是在一个黄昏需要阅读,从苍茫之间,从书本寻找那原本还原于书的内容。我通过那些不会谄媚的书,渡过漫无边际的黑夜,找到一个出口,让时间的流沙再一次淌过我的身体。
    每个黄昏向我涌来,每个黄昏的阅读都不能抵达我所能抵达的地方,文字又一次抚慰了我的幻觉。那些书写者,一次又一次用笔尖的舞蹈,书写,仅仅是为了展开自己的灵魂。无数个面孔闪过,一次又一次抵达我的夜晚,使我整夜无眠。我也无法判定这个身体是不是另一个身体的感受。有的人感觉的痛更痛,有的人只是感觉到一点点的痛。司马迁写《史记》的痛已经遥远,让人想不起来许多个油灯点亮前的黄昏,他是如何煎熬的;鲁迅写《阿Q正传》时,阿Q没知觉的痛是如何让鲁迅感觉到痛的;沈从文写《边城》的痛呢?翠翠们依然是翠翠们。我们感受到的正是秦观《点绛唇》“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隐性的痛漫过无数山峰忘却来时路。这是我们最好的出路,我想这也是我最好的出路。夜幕降临,我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我需要穿越,这种穿越带着探索的性质,一次又一次翻开一本书或一阕词,漫无边际的世界顿时在我眼前活跃起来,显然比我现实中的世界精彩遥远多了,思绪无限展开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个我还是不是我,我正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邂逅《小王子》问声好继续前进,邂逅《坟》往前走还是坟,惊惧的话语,会吓出一身冷汗,再往前我真的不知道往哪里去。我路过一座花园,梅达尔多子爵正在为自己是好人坏人苦恼不己!哦!主啊!这个世界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我总是在一个迷宫里走,博尔赫斯这样在一本书里记载。卡夫卡写下《门》,守门的人说进不去门的是你自己!或许你已经在门里面,你自己看不见门。门,门,出口会在哪里。
    每天的黄昏,鸟儿啁啾,几棵垂柳无精打采。我从春天到达秋天,任凭窗前花开花落,可从来没有抵达过一个地方,我只是守住今天的黄昏,等待明天的黄昏到来,让无止境的阅读,穿越无止境的春夏秋冬。树叶发芽,树叶枯萎,树叶落去。在我的窗前,直到又一个黄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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