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方

武雁萍

我的北方





一、



风撕开天幕，你赤裸着双足

一只插入大漠。一只冻进黄河

你守着，让鹰翱翔让雁迁徙

而你，安静如遥远的风笛



可是，你胸膛的起伏群山知道

你血液的热流煤层知道

你蹿动的脉搏草原知道

你滚烫的呼吸白桦林知道





二、



我曾经是一件石器

在刀耕火种的年代就熟悉你



我清楚你是一尾鱼，游过

岁月的河流，住在秦淮以北



你看到猿猴披上草裙，龟背长出文字

而你，终于老死，倒在这片土地



你的骨骼化石成山，你的鳞片碎裂成岩

你的血肉，奔涌的形成河流，丰腴的变成良田



你搬来松林，插在太行天山大小兴安

你捧来种子，撒向东北华北大平原



从此，你的名字叫做北方

一方厚土，是你心怀最深的纠缠





三、



轮回千万年，我有幸

成为你一枚精子养育的女儿

我的血液奔流着你的火热

我的脊梁挺立着你的峰巅



我开口说话，是你教我乡音

我变成游子，你是我梦里梦外的家园



像你一样，我粗犷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豪情猛烈直冲云天

我也细腻，九曲十八弯的柔情

同样来自你的千肠百转





四、



站在高处，你是我背后的大山

像一个肩膀风吹不倒冰雹砸不断

你的脊背弯了再弯

只为让我踩着，向上登攀



前方的路曲折艰难

你是我夜里不灭的灯盏

不论道路多么昏暗

有你陪着，我的心里就是光明一片



北方啊，我的父亲

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你的深爱孜孜不倦。我落泪了

为你不再挺拔的腰身，为你不再敏捷的四肢躯干





五、



躺在床上

你是我枕边的思念

曾经，你有如花的容颜

一根长辫子纠牵了岁月

最细的情丝最长的梦幻



终于，有一天

你抚摸着我的秀发，不发一言

你只是看着笑着，笑着看着

任光阴染白你的辫子

任岁月吞没你最后的心跳最后的期盼



北方啊，我的母亲

你的爱是一把刀子

割着我的心割着我的肉割得我肝肠寸断

因为，我纵然腰缠万贯

也不能送你一对你喜欢多年的耳环

更不能为你端上一碗没有参合野菜的小米稀饭





六、



北方，我的家园

虽然，我的老屋破旧不堪

一头老牛风烛残年

田里长不出庄家

山上种不出果园

但我，依然爱你

我的守候永远是你不肯道出的心愿



北方，我的北方

尽管，我会离你很远

但，千里万里都不能阻隔我北望的深情

对你的思念。你是灌入我生命的河流

我不停地流淌，只是为了深入你

宽阔深沉的胸怀粗大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