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感怀（温秀荣）

温秀荣

　　软语多情是江南，杏花春雨是江南，龙舟粽子是江南，才子骚客是江南。
　　但是，举国人民过端午。传说中的白娘子许仙的时代已经如此了，其实，它起源的年代更早，几乎与华夏文明史同步。端午节位列中国四大节日之一。古风余韵，代代流传。
　　我们张家口地处塞外，也一样地过端午。小时候住在乡下，每当看见母亲在清苦的夏天挖空心思准备菜蔬的时候，我就意识到端午节快来到了。那个年代，塞外的初夏是没有菜蔬的，母亲挑拣一碗黄豆，蒙上湿湿的笼屉布，每日淘洗，生点豆芽，泡软荞麦糁子，大人孩子在案板上奋力揉搓，几番过滤，下锅熬熟，做几个荞麦凉粉坨子，再炒五个鸡蛋，就是一个端午节了。当然，我们也吃粽子。是用发好的白面蒸的糖三角，我们叫它糖粽子。家家都过这个节，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过父母。只觉得过节是好的，饭菜比平时滋润的多。饭后，小嘴油油地出去玩儿，心里是盛放不下的满足。感谢我们中国人的老祖宗流传下来这么多节日，真是好得很。
　　后来，农村里过端午，也有人驾三轮去卖肉卖菜，再后来，有农用卡车去卖种类繁多的肉类菜蔬，甚至粽子、粽叶、江米、红枣，农村人也过起了正宗的端午节。
　　县城和市里，端午食品是应有尽有了。气氛浓郁，家家备节。
　　但是，塞外是没有龙舟的。南方有，还要比赛，也比赛捉鸭子，谁赢了鸭子归谁，要喝雄黄酒，要锣鼓喧天，要在水边醉一醉，闹一闹，有情绪要泼洒，有情怀要抒发，南方人离水更近一些，离端午节更近一些。
　　知道端午节内涵的时候，已经长大了，每一个端午节，几乎还是去跟父母或者公婆过，但是，我的心情已经很复杂了。
　　小愤青时代，我在笔记本上勾勒过屈原像，旁边题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多少作为，但是，有屈老先生的鼓励，一往无前，而毫无惧色。
　　再后来，一粒粟融进了茫茫沧海，坎坷风雨间，俗事相逼，怠惰渐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变得愈来愈像梦中呓语般软弱轻飘了，但还呓语着。
　　中年时讲授《离骚》，久久思索过屈大夫其人其文，查阅过诸多相关资料，了解到他头戴切云冠，腰佩宝剑，长衫飘飘，仪表堂堂，风神飘逸，出身名门，皇亲国戚，腹有经纶，口吐莲花，曾经舌战鸿儒，威震敌邦。也曾经深得君心，一展抱负，但最终忠臣被嫉妒者谗言所陷，在国破之际，投身汨罗。
　　古楚国是怎样的一片土地啊，举国百姓自发到江边去痛悼屈大夫，疼惜他的躯体被鱼虾啃咬，赶忙包粽子投到汨罗江里去，但是斯人已去，江风呜咽，芦荻悲鸣，楚地百姓倾情抛洒的粽子，却遗留下来，凝固成一个民族的文化符号。
　　端午节全民公祭屈原，从江南，到塞北，沉痛着十几亿人心;千秋百代，岿然不动。这公祭激荡着面无表情的岁月长河。长河冲刷过世事和人心，长河淘洗过人心和民意，民意敬佩他的忠君爱国，赞赏他的爱惜百姓，仰慕他的洁身自好，惊叹他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唯此，才有不朽的精神、永存的魂魄。
　　读过许许多多的文化人的故事，他们以屈原为品格楷模;听闻许许多多的政坛豪杰的故事，他们以屈夫子为人格高标。又有多少民族精英，在国家危难之际，吟诵《离骚》而怆然泣下，感召无数后来者，为家国天下，生死度外，一往无前。世界上才有这一个东方不朽的传说。
　　时下，传统道德在回归，浮躁之后，人们渴望着精神的甘霖;人们在思考人生的使命、探求生命价值，家国意识，重上心头，感怀端午节，再悼屈大夫，重温他那一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担一份爱国爱民的责任在肩上，将本职工作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