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前边有一棵树,我们叫其橙子树——真正的术语不知,据说是家袓手栽。所结之果大小如碗,略小于市售之柚子,颜色偏蓝,成熟后黄色。但总等不及黄色,就会或明或暗地被摘了。摘果的自然以小孩为主。小孩子沿着树干爬上爬下惯了,这树也就成了另一游乐处,在没有果子时也如此。
我与堂弟——伯父家幺儿,就常仗着主子的身份上树去玩,既不是为着把骑树当骑马,也不是佯装开车,只为在摇动树枝时,感受那弹性与晃悠,也感受空中的高势与无羁。这样玩时,不曾料着会有什么危险。那粗粗壮壮的树干,四季厚绿的叶子,年年累累的果实,让我们对它有着踏实的信任。
信任,却并不能免去我摔下树来。
我正抱着树枝摇的欢,忽听到啪的一声。再后来,奇怪自己竟躺在地上,堂弟站在一旁惶恐着。躺在地上使我尊严有些受伤,便暗里责怪堂弟竟然任我如此。急急起身,发现动作已没有往日的灵敏。四周只是静谧,没有了喧嚣,连院子里的鸡狗,也只是在静止的走动,如被同被拖动的儿童画。
如何回屋的,也已经记不起。只觉周围一片虚空,无可依无可据。见着一竹躺椅,努力将自己移上去,陷在里边,再也不愿动一动。
思维却不闲着,似乎脱离了身躯的束缚, 连刚才发生的事,也慢慢清晰起来,明白了所摇是枯枝,枝断人落后,昏死过去,也不知多久,若非地面平平接着,已成死去之人。
“这一次,算躲过了,下一次?”
“看天空如此大一个盖,不定哪天也叶落枝枯的垮下来,那时,谁能相救呢?”
“人死之后,到底会如何呢?去阴间地狱的路又在何处?”
“真变成坟堆里一具肉,最后化为泥土,这结局也太简单,实在对不起人那鲜活的语言,多姿的行为,奇妙的情感,丰富的念头,以及如此灵活的身躯。”
如此忧着杞人忧过的天,忧着人人都有的生命,也不知白天何时结束成黑夜。
或许,每一个生命,都曾经对自己的终极有过关注,也有过思考,只是岁月打磨掉了那心里面探出来的诸多问号。当生活在相比之下较为安逸于舒适的环境中时,更会将这些问号加以嘲笑并毫不犹豫地将它掐死,以证明自己的成熟与力量。除非另遭大难,很少有人愿意重新把自己交给这些问号,这样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