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海棠

走近阳光

当夜的光在天际满布时，灵素在噩梦里挣扎，亦步亦趋的骷髅头再怎么也甩不掉，她拼命跑，跑出了僵尸的视线，但很快他们又闻着气息寻了过来，好像是在一个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她方向感不好，总跑不出去，在胡同间拼命地躲闪，再闪过无数个墙角中的又一个时她躲了起来，屏住呼吸，她想着，也许可以侥幸的躲过去。

“砰！”

一个惊颤，灵素终于醒了过来，还好是个梦，意识回归的那刻，灵素真有一种庆幸，还好只是梦，还好逃了出来，片刻之后，她开始生自己的气，昨晚手贱玩“植物大战僵尸”，睡觉后游戏就在梦里继续进行了，只是这次没有阳光，没有向日葵，也没有武器，她只能拼命地躲避逃命，却又无可避免又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些骷髅头在眼里形成一片。

“砰！”

夜晚厕所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如震颤的音叉，也怪不得祺言，他是个军人，做事总有一种磅礴的气势，灵素无数次这么想着，他应该不是生气，他本来就这样，只是夜太寂静了。

灵素又想起昨天白天的事，祺言的发小回国请亲友们吃饭，灵素和公公婆婆一起去了，灵素本来挺高兴的，又不用做饭了，祺言很少在家吃饭，即使结婚了，部队里还是很忙，有时回来晚了就在外面解决了，刚开始，灵素还兴致勃勃地给他做晚饭，可每次他回来时饭菜都冷了，她又得回锅热，总没有了刚做的饭气，兴致就消减了，再后来祺言在一次晚归吃回锅饭时告诉她，以后就不用做饭了，灵素想着也是，谁愿意每天吃回锅饭，于是晚饭就只剩下自己了，她是个爱吃面的，面条摆弄起来方便，材料又可以不拘，再加上自己爱吃面，晚上就总做面，各种炒面，煮面，有时她想着面也挺辛苦的，被她这么折腾，两个月时间下来，她就感受到了面条的恶意，体重直升了7斤，从此的夜晚，灵素就忍着，想吃的时候就去称体重，这对于打消念头异常有效。后来的饭确实很丰盛，大院里的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也多是军中高职人员，拿捏办事也都有一定的范儿。灵素作为一个外来人，挺自来熟，礼节足够，无论何事都微笑回应就好了，她想着，且打定注意荤菜就看看，素菜就吃两筷子，不然，明晚就得空腹打僵尸了。

灵素是在邻居王大婶问祺言发小有没男朋友的时候发现自己神游了的，祺言坐在她旁边，浑身涌起的紧绷感，虽然那么安静，灵素还是感受到了。

灵素就在那刹那间感觉到了悲伤，婚后时光虽不长，祺言相对安静内向，但他心里有人的事情她还是逐渐有了知觉，她想着，也许过着过着，他就发觉自己在身边了，也许过着过着她也不在意了，但，所有的也许就在这一刻突兀地变成了冰刺，直戳的她背心发凉，多么冠冕堂皇，环绕在陌生人中，她冠冕堂皇地认为自己身边坐着自己的亲人，自己参加的是一个亲友的聚会，这才恍惚过来，这灯光是多么的刺眼，自己是多么的狼狈。

她没看清祺言发小的模样，望过去大家都成了模糊的影像，但她还是清楚的记得了祺言手背鼓起分明的筋脉。

他们安静地回了家，灵素没有说话，说什么呢，说你为什么喜欢她，如果他否认，她就问他为什么那么紧张，他再否认，她开始撒泼，这有什么意思呢，灵素想着，很多时候灵素就这样处理着自己的情绪，生气做什么呢，发火做什么呢，有什么意思呢，这样想着生气就变成了一件非常没意思的事情，于是她心情开始平复了，洗漱，倒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感觉还有点早，又不想碰书，于是就有了晚上的僵尸梦。

祺言经常睡在客厅，之前是因为灵素要考试，她又习惯了在床上架张小桌子，祺言觉得不方便就时常睡客厅，后来祺言自己要带新兵，看资料，再后来，祺言反而睡客厅的次数比较多了。两人都不是活络性格，在一起总要说上几句，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有时也要八卦一下，但像晚上这样沉默的还是头一次。

灵素想着自己到底是应不应该去客厅，晚上做了噩梦，她是不敢再自己睡了，她又想起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真好，白天看夜访吸血鬼什么的，半晚定然做噩梦，做了噩梦定然爬到对床去，同宿舍的学妹总被惊醒，但还是会让她睡在脚那头。还是大学的时候好呀，岁月沧桑地感叹着，温柔的朋友，真诚相待，自己有情绪有人安慰，也有人可以去安慰，如今，有了丈夫，却成了孤家寡人，没人关注自己的情绪，没人安慰自己的情绪，繁星当空，闪烁一片，自己却枕冷衾寒。

初见时的祺言，面目那样的明朗，一身休闲服却穿出了一份庄重，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苟言笑，一丝稳重，九分疏离，但他笑起来也确实温柔，灵素记得他笑得时候眼角还会微微眯着，嘴唇抿着，颇有几分夏目里喵咪老师的可爱。他笑的次数不多，以至于灵素都能具体地想起来他每次的笑。第一次是在知道灵素买蛋糕迷路傍晚才回到家的时候，“人都说没人方向感不好，你长得不咋地，坏习惯倒时学个十足，”他说着讥讽的话，眼角微翘，但那时灵素刚和自己的男神亲近，反而听出了一分宠溺，第二次是在给灵素画眉的时候，他撺掇着给灵素画，细细的眉却被他勾勒成了关公样，说这样的眉才有天地灵气，歪着说灵素土气，灵素急了跳脚打他，他躲闪间的笑容却印在了灵素眼里。

临近黎明，窗外的月光越发的清冷了，虽然关着窗，灵素还是觉得冷意侵入了肌肤，不该再这样了，自己还这么年轻，她想着，不能再这样悲伤了，也许没那样的坏，也许……

灵素是在第二天在婆婆那里知道了祺言前女友敏之的事情，两个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伙伴，自学前班到大学都是上同所学校，大学毕业后一个去了国外，一个去了军校读研，一年后敏之在外有了外籍男友，那年圣诞就跟祺言分了手，婆婆说的只言片语却让灵素有了醍醐灌顶的觉悟，怪不得家里新房安置时，祺言宁愿多些路程上班也要住在老院子里，怪不得他那么讨厌甚至憎恶灵素看美剧，怪不得她在圣诞节的所有提议都会被反驳，怪不得那夜他那么愤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