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公园（张瑞明）

金莲川文学

    这个地方很好玩，夹在南北两座大桥之间，五年前，泥水发绿，垃圾遍布，一股尿骚味，呛得鲫鱼翻白眼，熏得青蛙骂娘，经过挖坑换水、移花接木，烂泥潭摇身一变，成为今日的水上公园。草原的夏季一到，红男绿女蜂拥而至，虽然来此的目的各有千秋，打拳的、换肺的、照相的、赏花的、育儿的、遛狗的、约会的、泡妞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吃饱了没事干。
    周末，吃饱了没事干，便去了水上公园。我的目的不太明确，可能就是累了，这种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内心的累。身体的累，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内心的累，很难缠，像身体里住着一匹惊马，不停地跑，急着带我去投胎。所幸，年轻时就找到一种办法，能有效治疗心累，那就是，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去，不带任何人，就自己。这种阿Q式的方法，就是古人说的出世。入世久了，难免在人堆里郁闷。偶尔出一回世，假装到了月球，仰望吵闹的故土，就像点开微信时的那个蓝色画面，也就勒住一根缰绳，让身体里的惊马止步，吐故纳新、延年益寿。
    水上公园很合我的口味，有一大片区域人迹罕至，在这里，即使放开嗓子高歌一曲，声音也过不了对岸。这片区域，位于公园西部，除了脚下的石板路，再难识人间烟火。路边，野花野草胡乱生长，期间，跳着蚂蚱瓢虫。水里，杂生一人高的苇子，偶尔冒个泡，像是有鱼。我在石板路上，溜达了一个小时，没遇到一个人。也幸亏没遇到人，可以随时提裤子、擤鼻涕、胡言乱语吟诗作赋，像痞子那样逍遥自在，像古人那样浪漫多情。
    隔着一泊湖水远眺，公园东部热闹非凡。亭台楼阁中，唐伯虎正点秋香；栈道游廊里，西门庆巧遇金莲；姹紫嫣红的花坛边，西施貂蝉摆弄腰肢，举着架杆玩自拍；人气十足的秋千单杠下，金童玉女鼓足勇气，伸着胳膊练杂耍。人类总归是人类，都愿意栖息到人造的地方，对于自然形成的地界，天生就不太感冒。
    那精美的人造景观，那沉迷的芸芸众生，把俗世的诱惑传递过来，迷离了我的双眼。而我，更愿置身世外般的野草丛中，隔岸观火。无论那多彩的俗世诱惑再大，也无法超越我内心的寂寞。或许，唯有成为一个旁观者，才可将孤独从人海中捞出来，放到最淳朴的地方，让野蒿子的香气、让绿靛鸟的歌声，去慢慢风干。
    一缕阳光照过来，孤单修长的自拍像，投射在青色的石板上。假如在另一个钟点，有个像我一样的人，漫步在这条路上，会不会，踩碎我曾经留下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