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磨面（常玉河）

金莲川文学

（一）

　　民以食为天，是人就要吃饭，一顿不吃饿的荒，对于坝上人，祖祖辈吃饭磨面就是大事。今天就从吃饭磨面说起。

　　在2017年夏天的一天，內弟家吃过早饭，内弟媳妇边收拾餐桌边说中午没面了需要买面，不买没的吃了。她说了一句，內弟忙着送孙子上学也没理她，儿子边出家门边打电话，看看他妈和电话那头说着出去了。儿媳妇在屋里收拾自己抹上口红更没答话，打扮好开车走了。內弟媳妇自言自语的道，这个家吃都张嘴一个比一个能吃，说没面了儿子，媳妇不答话。老头子就是看孙子亲，给买了汽车买飞机，听说买面连个屁也不放。吃有他们，买面没人管。正说着外面汽大喇叭喊着，卖米面粮油，酱油醋盐各种蔬菜水果，鸡蛋花生米方便面。公路上一商家把中型小货车，改装成售货车。打开侧面门，里面就是个小付食商店，米面油盐，浆油，醋，蔬菜水果，西瓜鸦梨，烟酒茶糖。我内弟媳妇从家里出来嘴里唠叨着，早晨和他们说中午没面了没人搭理我，这家里没人管。内弟媳妇在流动货车上买了一袋白面，一袋莜面，一袋大米，高梁米小米各十斤乔面山药面各买五斤后，让卖面的给扛进西箱房放在地上。她姐姐打电话让她过去，等她从姐姐家回来做饭时，到西房一看楞了，屋地上成了面店，米面粮油摆放了一地。内弟和妻侄，妻侄媳妇全都给各自有关系的面店打电话，各自把米面送来了，三家商家送三份。内弟媳妇一看买了一屋地米面吵开了，谁让你们买的我都买上了。妻侄道：你也没告诉不让我们买呀，内弟媳妇道吃不了坏了生虫子了。内弟道：别吵了，再打个电话让卖面的拉回去寄存他那里，你就知足吧。

　　你就忘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毛驴拉磨，磨面把人冻的受罪，磨点面那个难，排队磨不上面提着口袋和邻居亲戚借面吃了，现在那有借面吃饭的，你全都忘了吧。现在吃一斤买一斤，想吃什么面买什么面，有饺子面，馒头面，面条，想买什么面买什么面，全国各地的米面粮油都吃上了。从2010年以后，村里人就不磨面换面了，打下莜麦小麦全部卖掉。村里商家们，有开粮油米面店的，有的超市也卖米面粮油，各种米面齐全，蒸馒头的，包饺子的，黄米面，小米面，江米面，乔面，莜面有扒了皮的，有带皮的，还有干山药面，大米小米高梁米，各种豆类油类样样俱全，想要什么只要给米面店打个电话就负责给送到家里，扛进屋里。现在人穿的干净，去地里换上工作服，从地里回来把工作服脱了换上干净衣服，自己买面自己不扛。打个电话给送到屋里。

（二）

　　看看改革开放这四十年的变化，四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做着用着，不说别的就说磨面吧。

　　咱们今天就从磨面这件生活大事说起。

　　记得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六十年代某年冬天三九天，天气冷的滴水成冰，天上下着大雪，地上刮着白毛风，冻的大黑狗把嘴窝在屁股上卧在柴火堆一动不动；家雀钻进屋檐下不出来；花猫趴在炕头冻的不下地。灶台上一锅温水里倒了半锅淘洗的莜麦，父亲用柳条编的笊篱往出捞莜麦，困净水倒在屋里大笸箩里。屋子也小放个大笸萝人连个转身空隙都没有。淘了的莜麦要粉上两天，放外屋就冻成一块了，只好放里屋。天越冷越得淘莜麦，外屋里屋撒的水都结成了冰。父亲让我装筐柴草去炒锅房排队。我说这么冷的天排什么队肯定没人，父亲说你去吧人少不了。我挎着一筐柴草，踩着半腿深的大雪，顶着白毛风走在雪上，脚下的雪被踩的嗄吱嗄吱响。没到炒锅房就听到炒锅房里吵叫声，我紧跑到跟前看见一伙人围了一个有40岁左右的女人躺在地上。另一个站着的女子鼻子往外流血。听旁边人们说，鼻子流血的女人姓陈，躺着的女人姓王。两人抢炒锅先骂起来，姓王的女人推了姓陈的女人一把，磕在炒锅上磕的流了鼻血。姓王女人十多岁的儿子看见妈妈流了血。抡起掏火耙照陈姓女人头上砸了一掏火耙。这一下把姓陈的砸昏过去。

（三）

　　后来听说陈姓女人被砸怀孕了三个月的孩子流产了。因为抢炒锅炒莜流产一个孩子，可见炒锅多重要。那个年代谁家抢上炒锅就得忙几天，人口多的一炒就七八麻袋（一麻袋二百斤），炒完了用牛车送到磨面房再排队磨面。改革开放之前，上世纪六十年初我们村里磨面都是马、毛驴、牛拉碾子。从数九开始，炒锅房炒莜麦的，碾房推碾子的黑夜白天不停。为了占上碾房的碾子和磨。一家人轮流的吃饭排队等碾子，白天妇女小孩等，晚上大人穿上皮祆皮裤等。一旦谁家占上碾子和磨，如得头等奖一样高兴。先把莜麦倒在碾子磨上，这叫放下粮食占上磨。晚上碾房里点上麻油灯，找亲戚朋友换工帮推碾子。人口多的磨四五天，人少的磨三四天。马牛驴骡拉碾子拉磨。有句老话拉磨的毛驴一辈子走不出那个圈。拉磨牲口由生产队根据社员家的人口多少分配的。莜麦比小麦好碾好磨，小麦费事，头货，二货，三货，四货，五货，才把麦子碾尽。头货白面黑，二货白面最好，五货各麸面最次。有人问数九寒天的干麻这个时候磨面。因为数九天天气寒冷，磨出的面都在零下二三十度。放在莜面柜白面柜里。吃一年也不生虫也不坏。有的家庭比较富裕，人家杀了猪，宰了羊的肉切成小块，放进面柜里。来年从面柜里拿出肉冻的如才放进去一样新鲜。

（四）

　　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未七十年代初，大二号大队买回一台卧式一九五马力柴油机，和一台立式十二马力柴油机。磨面开始走向机械化。立式柴油机拉白面磨，卧式拉莜面磨。全大二号三千口子人两台磨面机，都还挤在三九天磨面，库房的粮食堆了十多间房如山一样。两台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磨。全村各家的人还是去排队。一个叫李全的排了好几天队，快轮着他磨小麦了。却被别人给叫出去说句话的时间，后面的王德见他不在，把自己的小麦倒进磨面机的磨斗里。李全回来见王德把小麦倒进磨斗，照王德屁股就踢了一脚，两个人抓到一起打了个鼻青眼肿。为了磨面炒莜麦打架吵架那是经常的事。那个年代炒莜麦磨面，都是木制牛车一牛车拉三袋莜麦，一千五百斤莜麦再加上炒莜麦的笸箩，簸箕等要拉三四趟。

　　再后来到开革开放以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二号有十几户人家看到了商机，借钱买上柴油机和白面磨，莜面磨，这两个磨也比以前的先进了，白面磨磨的更细出面率更高。莜面磨一次性磨成面不象以前的磨面.，象小麦一样磨四五回最后剩下一堆莜麦生子。人们也不用去柴油机磨面房排队磨面了，莜麦炒了往磨面房一送随时去磨，就是等上一天也不用黑夜白天的排队了。乡亲们也不用因为磨面而吵嘴打架伤和气了。谁着急谁先磨今天磨不成明天磨。有的人没时间来磨面，告诉磨面机的主人我有事不来了，他就给磨好装口袋了。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拉莜麦的车就不用牛车了，牛车被淘汰了。改用马拉的带轴承，打气的小胶轮车了，及轻又快捷。一车拉一千多斤。自家都有马有车方便多了，面磨好去车把面拉回即可，都不用人去。可是柴油机磨面冬天要烧开水烫机器，妇女小孩摇不动，更有危险的事。陈家的柴油机出了故障，机器响的正常突然油门控制失效，柴油机声音加大转速加快。柴油机手赶紧断油路但是来不及了，柴油机转速太快，负何太重把磨面机拉飞。柴油机的连杆打出缸体打穿房顶，好危险。

（五）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坝上拉上动力电，磨面机主买电机拉三箱电，安装新式磨面机随到随磨。妇女在家也能磨面，更方便了。九十年代家家的农活就用拖拉机了，炒莜麦也不多炒，吃二百斤炒二百斤。一拖拉机把两袋莜麦和柴火，笸箩簸箕等工具全拉上人也坐上，不用排队不用等到那里就炒。半天时间拉莜麦去炒，中午回来把面拉回来了，随到随磨。也不多炒多磨，多了怕吃不了天热生虫子。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家家都存几千斤莜麦小麦，叫过年粮，以备灾荒年渡灾荒。谁家不存几千斤粮食，人们说这家不会过日子，是讨吃鬼人家。我记的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家里的莜麦，小麦都用磨面房机器磨了。我们家换了十多斤黄米，想改善顿伙食吃顿糕。只能用碾子磨了。找了九队碾房，把碾子打扫干净把黄米倒在碾子上。全家人抱着碾杠，碾压黄米每个人都累出汗。全家人高兴的回去烧水蒸糕，糕蒸熟我嘴馋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先吃头一口。在嘴里咀嚼的不动了，父母问这个糕怎么样，我把糕没咽进肚里，吐到地。父母问道怎么吐到地上了，我说道又苦又涩。母亲夹了一块放嘴里咀嚼了一口，也吐了。父亲吃了一口道这糕是怎么回事。一锅糕倒给猪都不吃，后来到九队碾房邻居打听才知道，大队民兵做炸药，用碾子压硝氨。我们不知道没洗碾子，可惜十斤黄米面的糕一口没吃上全丢掉了。

　　零几年以后磨面房机主买上电炒锅，自来水清洗粮食，烘干炒熟。比以前省时省工多了。我们把粮食送到磨面房打加工，我们掏加工费。再后来我们把粮食送到磨面房换面，一斤粮食换多少斤面，这样人们及节省了时间，又节省人力，省出时间干别的。

　　改革开放以后磨面一步比一步先进。自从人们种上菜收入也高了，经济也宽松了。村民们吃饭的方式也变了。上世纪七几年八几年人们吃饭是没有菜的，早晨莜面傀儡咸菜条。中午莜面鱼子，夏天蒸山药汤，秋天熬白菜豆角山药。晚上莜面鱼子二下锅。来个客人蒸个鸡蛋汤是最好的饭。可是现在分不出粗粮细粮了。以前家里来个客人烙白面饼炒鸡蛋是最好的饭，现在谁家吃饭也炒六个菜三晕三素。改革开放之前，人们一年到头只有在中秋节和过年时见点肉，平常那能吃上肉。就是家庭条件好的喂个年猪一百来斤肉还的卖一半。其余的用咸盐淹成腊肉装在坛子里供这一年吃。现在的大二号村肉铺卖牛羊肉，天天吃现宰的牛羊肉。肉杠里每天出售现猪肉。有的家里买的大冰柜宰一头三四百斤的猪全装在里面。宰牛羊的人家小雪节以后宰好几个羊装在冰柜里。不买冰柜的说有冰柜的不会算帐，吃不上现肉。八几年，人们过八月中秋节时生活好些了，家家打月饼进了八月烘炉匠和他的月饼炉就忙开了。打月饼的人家也多，这家请那家叫为了能拿上月饼炉，孩子大人黑白的等着拿炉打月饼。那个时候月饼炉用木柴和煤烧烤要到个空屋子满屋是烟。后来0几年有了电烤箱，就不用等月饼炉了，自己在家里做。到一O年前后商家看准时机，开起了加工月饼店，加工出售月饼。人们就不打月饼了想吃多少加工多少，后来就买月饼了吃。现在家家有微锅炉了，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做。

　　我记的我第一次吃大米是在七一年的时候，老书记赵玉搞来一汽车大米。社员们拿莜麦换大米，长到十多岁第一次吃大米。现在别说吃大米了还，挑线米吃呢，别说大米江米也吃上了。七几年人们都不会焖米饭，现在小孩子也会焖米饭，也分不出什么是粗粮，什么是细粮了。就拿苦菜来说吧，改革之前满地苦菜，现在成了餐桌上的上等菜。

（六）

　　村民们由磨面到买面，改革开放四十年。农民的土地由种粮食改种经济作物。由粮农改菜农，农民种上菜以后收入也高了，经济也宽松了人们也富裕了生活水平不断的提高。人们吃饭的方式又大变了样，买的面也少了每年从4月份开始大二号临街，靠路的门面房有冬天停业的饭馆放下护板又开张了。有回族，有汉族的，有本大二号的有外乡来的。有卖蒸馒头的，有卖炸油饼的，炸糕，烧饼，面条的。村民们从菜地里开车回来到饭馆买上饭，点上几个菜晕素搭配打包回家吃的，还有忙的全家人到饭馆要上几个菜在饭馆吃，喝上二两酒又去地里忙去了。从开始种菜到把菜卖完，村里的人们忙的大部分都去饭馆吃饭，家里做饭的就少了就是晚上回去，家家都进成箱的方便面，煮上几袋方便面打上几棵鸡蛋稀溜溜的吃了睡觉。这几个月街道两边的饭馆是早晨有早点中午有正餐，晚上有酒席家家爆满，八月的核桃满仁。七几年以前家里来客人，炒个鸡蛋蒸馒头烙饼是待客人的饭很少有酒。现在来了客人都到饭馆点上几个菜，来一个客人请上几个陪酒的陪着喝酒吃饭。就是冬天人们闲着无事干，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到饭馆里喝酒。特别是过了春节一大家子几十口子到饭店里请年茶，今天兄家请姐弟家，明天姐妹请兄弟，后天弟请姐家，一轮六七天吃轮席。兄弟姐妹们相互请完了，亲戚又请，婆家请完了娘家请，大兄哥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姑丈姨丈叔丈大爷丈又请吃七八天。都请完了同学聚会，小学初高中，多年不见聚会完了又十个桌八个一席私请。同学聚完了战友聚，工友聚，同事聚小聚天天有大聚跟着走。改革开放人们脱贫了致富了。闲下来亲戚朋友报团，三亚，珠港奥，新马泰，去南方去国外，坐飞机坐高铁。去南方外国品尝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没改革开放时听说都没听说过的佳肴现在吃上了。四十前村里村民对公共汽车听着都新鲜，现在家里有了广本奥迪轿车。光听说飞机高铁没见过，现在坐着飞机泰国，以前听外国人了不起，现在到了泰国也是外国人了。改革开改之前，有的村民听说美国人了不起，现在他的孙子也是美国人。改革开放四十年了，中国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磨面抢炒锅到今天吃面打电话给送到家里，由在家做饭吃到下饭馆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数不胜数。改革开放四十年，农村有了飞越式的发展。农民生活有了很大的飞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没有改革开放的四十年那有今天繁荣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