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王海一家人的故事（樊清）

金莲川文学

　　又是一年的隆冬时节。去年见到王海一家人是海南琼海的隆冬，那里温热如夏，鸟语花香。我们带妈妈来琼海小住，和王海一家住同一层楼，做邻居。王海的妈妈，一个年近七旬，富态慈祥的老人，用轮椅推着面目清秀的儿媳过来串门。老人一边和我的妈妈拉家常，一边不时地用洗得干净的手绢为儿媳妇擦拭着，清水不停地从嘴角淌出。可能是坐轮椅有一小会儿了，儿媳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老人说，人家坐不行了，得回家躺着了。
　　儿媳妇是2009年在张家口某医院做的开颅手术。那会儿检查出来头上有个小瘤子，有点呕吐头晕，也不怎么碍事，但医生说需要马上手术，做完了，不会说也不会动了。妈妈问及是否常回儿媳娘家住，你们也能歇歇，松口气时，婆婆说，不怎么回去，咱也不指望着人家管。！婆婆说，都八九年了，全家就这么天天管着她，我们也习惯了。
　　后来大家熟了，楼下唠嗑。楼上大姐问推着嫂子的王海妹妹，这算不算医疗事故？也没打官司维个权？妹妹说，这医院做了无数个开颅手术。那会儿，我嫂子活蹦乱跳的，从手术室出来，人就做成这样了！再去维权，人也这样了！他们医院也没想到会成这样，他们也不愿意这样。多善良人家，人都成这样了，还是这样想。我暗想，要是去北京做或许好些？要是不做呢？的确，想啥说啥也都这样了，木已成舟。
　　全家天天这么管着照顾着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不容易。
　　吃饭，总是先喂儿媳妇饭，儿媳摇头不吃了，婆婆才开始吃。吃饭时，儿媳妇的下牙巴经常脱落，婆婆小姑子都麻利地给端上来，继续喂饭，最近两年下巴不光吃饭脱臼，平时也不时脱臼，全家人都学会了麻利地让下巴复位；在海南的两个多月里，无论是在家吃饺子，还是在外边吃海鲜，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幕幕。不同的只是有时是小姑子喂，有时是王海喂。
　　王海是我小弟的同学，张家口沽源县多年有名的土豆种植专业户，在当地是富户。为了给媳妇养病，冬天也能推出轮椅户外溜达，王海在海南买了九十多平米的大房子，每年冬天全家都带媳妇一起来海南过冬。为了让她出去时能舒服点，为媳妇特制一张能放在车上的木床。春节过后，老乡们一起去著名的北仍村和红色娘子军纪念馆参观。王海开车带着全家去，停好他的大奔驰，走到副驾驶，身材高大的他，低下头，弯下腰，轻轻地把媳妇抱出来，车后面公公已经在车尾把轮椅支开了，小姑子拿着路上嫂子的必需品。全家人各司其职，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等游览参观完又这样轻轻地抱回车里。到家里的楼下，抱着放到卧室的大床上。就这么一抱一抱的，就快十年了！
　　常常看到，小区里，无论在凉风习习的傍晚，还是白天椰子树的阴凉下，潺潺流水的小桥边，王海推着媳妇慢慢地溜达，或低头简单的交流，或安静地站在媳妇身边。那眼神，那动作，是爱人，满满的柔情；像父兄，充满关心、关切与关爱！一天又一天，看紫荆花静静地开，悄悄地落；一起闻南国冬日的泥土芬芳，草木花香。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爱无言！
　　时光易逝，这份执着和坚持从未改变。
　　王海，是绅士，经得起岁月打磨的真正的贵族绅士。
　　王海媳妇坐在轮椅上，大脑是清晰，她不但认得人，两个音儿也能努力地发出来。这是谁？她说是三姐。运动神经虽然受损，还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她对人世冷暖的感觉和自己情绪。有时浑身不爽，烦躁不安，骂人的那几个字清脆有力，对着王海发脾气，对着小姑子骂。有时还对着婆婆公公或王海的哥们弟兄也骂那几个字，每一个人哈哈一笑。小姑子和婆婆常说，咱能跑能串的好人还备不住不舒服不高兴呢？何况每天憋屈在轮椅上？话里话外满是设身处地的体恤。
　　“我嫂子过去可漂亮呢！”我们坐在小区石登上乘凉，王海妹妹笑着翻出手机里嫂子过去的照片让我看，生活重担没有抹去王海妹妹嘴角那灿烂的笑容。哥哥每月给我支付工资呢。其实，谁都知道，小姑子有家庭有上大学的儿子，她的付出已经远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嫂子在旁边又点头，又咿咿呀呀地点头称是。嫂子的吃喝拉撒睡多年一直由妹妹主要伺候。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嫂子，尽管有年迈的老人能搭把手，可每天有多少细细碎碎的活儿需要小姑子一件件地干啊！家里一尘不染，嫂子浑身干干净净衣服新新鲜鲜地出去晒太阳，小姑子每天的洗洗涮涮，活计数不胜数。每天九点和三点定时吃药，定时更换纸尿裤；解大手之前定点打开塞露；按摩肌肉慢慢萎缩的双腿等等，不一而足。
　　我从心里佩服这个女子！日复一日艰难的付出不是常人都能承受的生命之重！承重的支点就是爱，是一家人的大爱！
　　那天，我去她家的卧室坐了会儿。嫂子可亲呢，她摸着嫂子平躺在床上的被病痛折磨多年仍不失俊俏的脸说。她们用眼神，用简单声音和动作每天无障碍交流，她明白理解体贴着嫂子的种种。耐心而亲切，像对待自己襁褓中的孩子一样。嫂子对一家人满是依恋。嫂子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一家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轮椅里的媳妇。春节在琼海老乡联谊会上，朋友聚会上，福建南靖云水谣的土楼里，杭州西湖边。
　　今年，她们一家又去海南了，婆婆推着儿媳妇又到我家串门。日子如水流淌，我为之感动的一幕幕继续着。妈妈由衷地说，这一家人真好！无论在坝上沽源，在山城张家口，还是在海南琼海，看到这一家人和听到这一家人故事的人无不由衷地说：“这家人真是难得！”
　　无论北方南国，人间自有真情有爱，隆冬才涌动着温暖！
　　天荒地老，情和爱永不变。遥祝王海一家人：好人一生平安。

　　2017.12.31

　　（作者：樊清，燕山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18630394326 fanxq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