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李富荣）

金莲川文学

    给母亲做完体检，我再次深刻地意识到母亲老了。写下这个题目的瞬间，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记得懵懂少年时期，亲眼看见村里老人一个个去世，我就问母亲：“人都会死吗？妈妈也会死？”
    “傻孩子，人都会死。妈妈也不可能长生不老啊！”。
    母亲平静而又安详地回答却让我“哇”地一声哭了：“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我哭着说。人会死，母亲也会死！这样残酷的现实，像沉重的石头在年幼的我的心头压了很多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逐渐明白了生老病死的客观规律，我对生命有了更达观的认识和理解，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郁结在心里了。可是，当母亲已经衰老的意识突然闪进我的脑海时，心还是猛地疼了一下。
    母亲老了，从她那如小孩般纯净的眼眸里，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听说带她去体检，母亲脸上竟绽放出孩子般灿烂的笑容。看得出一向珍视生命的母亲，是从心底里为我能带她去做体检而高兴，而我的心却酸酸的。一直以来，我们总是习惯了母亲为我们付出。为母亲，我又付出了多少呢？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人但凡有谁稍微有个头痛脑热的，母亲就马上带着我们去找医生，并重点看护，悉心照料，直到痊愈为止。村里人都说母亲拉扯孩子太娇气了。的确，在那个家家户户都孩子泛滥的年代，庄户人拉扯孩子也像本地人种庄稼那样广种博收，很少有人去精耕细作。风吹日晒、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那是那个年代的人生常态。而我们兄妹四人在母亲的呵护下从没挨过饿受过冻。母亲能让粗茶淡饭变得有滋有味，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看上去干净整洁。紧巴巴的日子在母亲的劳碌中一天天过去。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离巢而去。无情的岁月终于将一道道皱纹刻在了母亲的脸上，还染白了她的头发，消损掉了她原本旺盛的精力……
    母亲老了，从她那日渐瘦小的身躯、沟壑渐深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在医院做体检时，母亲是欢快的，她很积极地主动配合医生，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做胸透时，脱掉外套的母亲身材显得更瘦小了，肌肉松弛干扁得像个布袋。因个子矮够不到仪器，母亲就张开双臂抓住胸透仪的边缘，又踮起脚跟很努力向上托举身体……医生被她的认真劲儿逗乐了，而我的眼睛却湿润了：这就是那个曾经像母鸡护佑小鸡一样呵护过我们的母亲吗？她并不宽厚的臂膀曾经是温暖而有力的，是她孩子们的避风港。而今，她张开被岁月侵蚀的有些枯干的双臂，是要遮挽住岁月，抓住稍纵即逝的生命时光吗？
    体检很顺利，除了一直困扰母亲的高血压，母亲没什么别的大毛病。有点脑积水，不过医生说没什么事，会慢慢吸收的。母亲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很欣慰，七十岁的人了，各样身体指标还算正常。
    母亲一直珍视生命热爱生活。不知从何时起，只读过几年小学的母亲开始关注营养保健了。那年，在北京的哥哥送给她一盒银杏茶，还有一本专家写的《光荫茶语》。这本书讲了很多营养保健方面的知识。母亲反复地读了不知多少遍，甚至能倒背如流。她和父亲还养成了每天收看中央台“养生堂”节目的习惯。而且逢人便讲她的保健经，什么夏天该喝什么茶啦，体育锻炼的最佳时间和最好地点啦，什么食物怎么吃最有营养了……简直就成保健专家啦！
    有人说，我们中国很多人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无知。70岁的农村老太太，我的母亲，在营养保健方面能有如此见识，这令我等后生晚辈很欣慰。真的！人生在世其实有很多无奈，比如飞逝的光阴，比如日渐衰弱苍老的身体。在时间面前，做子女的又能为父母亲人做些什么呢？唯愿母亲能遮挽住稍纵即逝的光阴，相对地延长生命时光，从容而又健康快乐地享受生活，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