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响的一个马屁

故乡的云

    有人曾说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是：拍之以示未拍，使受拍者其乐无穷，拍与被拍自然和谐，相映成趣。古往今来，高水平的马屁数不胜数，但要论空前绝后，能达到拍之以示未拍、拍与被拍自然和谐的境地，当属武则天的宰相杨再思奉承她的男宠张昌宗的那个大马屁。

    话说女皇武则天晚年痴迷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二个绝世美男，收之后宫，金屋藏娇。这个张昌宗最是她的女儿太平公主所发现。当时喜不自胜，不愿自秘，献于武后。武后发现女儿所说关于张昌宗的话丝毫不错。当夜封张昌宗为飞旗将军。这时张昌宗向武后这个老淫妇透露他有一个大哥，善制春药，服之使人返老还童，对床上功夫造诣极深。武后把张易之召来，试之，觉得张昌宗所说确系句句实言。张易之蒙武后宠幸不衰，必有使此老淫妇心满意足之处，而武后对张易之的妙术也非常感谢。武后真是精力过人。六十九岁时，又生了一颗智慧齿，在七十六岁时，也许是张易之回春有术，武后两眉又重新生出。其实，她若生出胡须来，也不足为奇的。
    说起张世的美貌，真是面如傅粉，唇若涂脂，都是杰出的美男子，张易之为兄，张昌宗为弟。一般人称易之为五郎，因为他行五；称昌宗为六郎，他行六。两人由入宫时即油头粉面，口中含有鸡舌香，可以气出若兰，六郎美得出奇，又高过张易之许多。当时朝中一帮善于专营的大臣无不溜须拍马，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水平高者拍出了“六郎似桃花”的马屁，于是众人纷纷附和。你拍一次，我拍一次，久而久之，这个原本不错的马屁都给拍烂了。别说张昌宗本人，估计连武则天都听得腻味了。
    就在众人都想不出新招的时候，杨再思大人出场了。众目睽睽之下，杨再思大嘴一挥：“人们都说六郎似莲花，不对；要我说呀，是莲花似六郎！”你瞧瞧，人长得都比莲花美了，这人到了什么境界？你说这马屁的水平多高。明朝的薛暄曾说“人之好谀，非特言语为然也，而文辞尤甚。”杨再思的这个马屁不仅内容好，文辞也堪称一流，真是“马屁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其实，杨再思此人官路一路亨通，也全仗他的马屁功夫。《新唐书.列传》第三十四载：“杨再思，郑州阳武人”，“为人佞而智”，他口齿伶俐，反应机敏，却将其聪慧都用到了谋官保官上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杨再思直从玄武尉升到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相当宰相）兼左肃政御史大夫。
    杨再思居相位十余年，没有什么政绩。有一年，京城连降大雨，街道泥泞难行。杨再思不派人疏通道路，只是闭门祈求上天。上朝时，一人赶着牛车陷入泥中，无论怎么喝斥牛，也无济于事。那人发怒说：“傻宰相不能调和阴阳，让我们行走这么艰难！”杨再思听到后，派下属告诉那个人说：“你的牛力气弱，不能只怪宰相。”杨再思不管政事，不恤民情，还如此搪塞，实在滑稽可笑。
    杨再思的嗜好在于赔尽小心倾巧取媚女皇帝武则天。他善于察言观色，只要是武则天不喜欢的，他就肆意抵毁；武则天喜欢的，他就百般夸奖。武则天指着狗说是头猪，杨再思不敢说是只犬。有人问他何以“屈折”如此，他坦言道破天机：“世事艰难，耿直者惹祸，我不那样，如何保全自身？”这真是庸碌政治家卑污内心的绝妙供词。虽然当时武则天专权，任用酷吏，大兴冤狱，但杨再思身为宰相，实在不应该皂白不分，混淆阴阳。
    在前面提到的那个大马屁之前，杨再思其实已不止一次奉迎过张氏兄弟。一次张昌宗犯了法，司刑少卿桓彦范要求武则天免去他的官职。武则天有意袒护，就问杨再思：“昌宗对国家有功吗？”杨再思答道：“陛下有病，昌宗熬制丹药，陛下服用后而痊愈，他很有功劳。”这话正合武则天的心思，于是张昌宗的官职得以保留，杨再思则受到天下人的鄙视。钱钟书《围城》中有句话：“拍马屁跟恋爱一样，不容许有第三者冷眼旁观。”杨再思阿谀媚上，就十分忌恨别人对他评头论足。左补阙戴令言写了篇《两脚狐赋》讽刺他的奸滑，杨再思大怒，将他贬了官。
张易之的兄长张同休在一次宴会上拿杨再思寻开心，他戏说道：“杨公的脸好像高丽人。”当众取笑宰相，本是目无上级，极为失礼之举。可是杨再思不以为耻，反而高兴地站起身，反披着紫袍，合着音乐，跳起了高丽舞，惹得哄堂大笑。

    荷兰学者斯宾诺沙说过：“谄媚也可以造成谐调，但这种谐调是借奴性的无耻的罪过或欺骗所造成。”杨再思的谄媚，意在与皇权相谐调，与官位相谐调，能做官，能保官，能歆享浩荡皇恩、荣华富贵，便是他的人生哲学，人生追求。休问品行，休问操守，且将羞耻二字掖在腰间，且把良心二字抛于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