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程之七：库尔勒，一座懂得牢记的城市

武雁萍

　　按照原计划，我离开敦煌要先去乌鲁木齐，但是在甘肃的三日游中我结识了一位来自广州军区的军官大哥，这三天来对我非常照顾，我的个人照片都是他帮忙拍的。由于我的腿有多年积伤，有些高高低低不好走的路他总会伸出手扶我一把，我真的很感激！他提出要和我搭伴去乌鲁木齐，因为我独来独往惯了，这次出来又想一个人静静地体会一些事情，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和他搭伴，让旅行社定了去库尔勒的火车票。现在想来，总觉得对不起这位军官大哥，那么，在这里我真诚地向这位大哥致歉了！

　　这样一来，库尔勒提前几天走入了我的西行世界。

　　那是2008年5月4日17时，我走出库尔勒火车站打的往市区走。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我要找个住处，你就在街上转吧，我相中哪家宾馆你就在哪家宾馆门口停车好了。这次西行，我没有通过携程网之类的机构帮我预定宾馆车票什么的，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旅程事先就被定在一个圈子里，我想凭着我的感觉去我一切想去的地方，包括住处。嘉峪关的国泰大酒店、敦煌的阳关大酒店、包括库尔勒的凯德酒店和乌鲁木齐的西部大酒店等等，都是我在街上巡游被选中，然后我才入住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巡游，如果不是酒店门外那些车身被染得五颜六色的车友俱乐部的越野车吸引住我的眼球，那么我就不会选中凯德，如果选不中凯德酒店，那么库尔勒的独特就不会植入我的脑海让我深有感触。那么今天在我写库尔勒这座城市的时候，无非也就是说说她的绿地赛过江南的园圃、她的净洁赛过自家的庭院，还有她繁华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以及香甜诱人的香梨和美丽多姿的孔雀河等等。但是，我的眼球着实被五彩缤纷的车身吸引了，它们正好停在了凯德酒店窗外，于是我选择了凯德酒店入住，这样，库尔勒的独特就映入我的眼帘，成为我这次西行路上一个富有深刻内涵的城市。

　　登记完稍事休息后，我来到酒店外的大街上。

　　“库尔勒”是维吾尔语，意思是“眺望”。库尔勒市在天山南麓，是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古代是西域36国的焉耆和渠犁国的属地，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库尔勒市由于盛产香梨和石油，又有梨城和石油城之说。其实，早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库尔勒这个名词就已经留存在我记忆中了，地理课本上说西部的铁路线在新疆只修到了库尔勒，在青海只修到了格尔木。那时候，我感觉库尔勒太远了，像唐僧西天取经途径这里，需要几年辛苦跋涉才能到达那么远。我感觉我今生今世不可能去那么遥远的地方，由于远由于不可能去，我就越发对这个地方产生浓厚的兴趣。我曾经对着地图展开过联想，我的思绪首先飞到了库尔勒北部——那片广袤迷人的巴音布鲁克草原，那里是不是跟我的第二故乡锡林郭勒草原一样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呢？那里的牧人是不是也有着“牙齿掉了咽到肚里，胳膊断了藏在袖里”剽悍英勇所向无敌，彰显着成吉思汗的遗风呢？继而，我的思绪又转向库尔勒东北部，那里有烟波浩渺的博斯腾湖，还有流经市中心的孔雀河，她们是不是同样有着流水潺潺江南似的柔美轻灵飘逸呢？最后，我的联想向南移向浩瀚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来到那片神秘的罗布泊，到此，我的想象枯竭了，我不能突破词汇的狭隘，不能深入“浩瀚”和“神秘”的骨髓里去，因而我不能体会塔克拉玛干沙漠究竟有多么浩瀚，也不能理解罗布泊以及楼兰古城蕴藏了怎样的神秘。

　　我漫步在凯德酒店所在的人民路街头，回忆着曾经的想象，感受着自己学生时代的浪漫和单纯，不觉独自浅浅地笑了。在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太阳系和银河系都不远，远的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心灵！

　　库尔勒街头车水马龙。我沉浸在时差赐给我的惊异中，都晚上八点多了，太阳一点也没有西沉的意思，街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辨历历在目。走着走着，我的眼睛不禁目不转睛起来，陷入了更深的惊异之中！在这异乡的街头，我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是焦裕禄、雷锋、赵一曼、张华、孔繁森、秋瑾、刘胡兰、赖宁、欧阳海、邱少云等等等等，他们是新中国的开创者和建设者，是我们曾经天天崇拜的英雄！他们的照片被装在一个个红色的灯箱里，灯箱的下端写着“共和国不会忘记”的话语，竖立在人民路的街头。长长的人民路都是这样的红红的英雄灯箱！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张张亲切的面孔，可是，有好多英雄我却想不起来他们的英雄事迹！！！共和国不会忘记，但是，我却忘记了！那一刻，我真的感到羞愧，真真切切的羞愧！

　　我真的忘记了！可是，库尔勒没有忘记，这座西域的古城没有忘记，这座多民族聚集融合的现代化都市没有忘记。库尔勒牢记着这些英雄，库尔勒懂得牢记！

　　是的，库尔勒懂得牢记。在现代城市寸土寸金的街头，我们都知道灯箱所具有的经济效益，我们都看过通常情况下灯箱上面所呈现的内容，那是商家的广告，那是广告商牟利的手段。但是，库尔勒的灯箱没有被广告商所买断，而是竖起了这些英雄，我不得不敬仰这座城市了！我到过国内很多地方，漫步过很多城市的街头，但没有哪个城市能像库尔勒这个边陲城市让我如此震惊。我不禁对这一触动像对待人的行为那样，挖掘起她存在的历史渊源了。如此这般，我的思绪穿越时空，来到了伏尔加河下游，定格在了蒙古土尔扈特部族首领渥巴锡的身上。渥巴锡，被现代人尊称为东归英雄的人，他懂得牢记，在他的部族在俄国生活了近200年后，在不堪忍受沙皇俄国的种族灭绝政策后，他懂得牢记自己的根在东方。在1771年春，他带领土尔扈特举部东归故土。那是一场怎样惨烈、英勇、感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啊，我穷尽我所有的想象也不能描绘当时的场景，我想，只有沿途的沙海、草原、山林可以见证。最后，这支英雄的部族定居在库尔勒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上，过着再不用忍受侮辱欺凌的生活。

　　渥巴锡懂得牢记，他将他的部族带到了故土踏上了一条充满光明之路；库尔勒懂得牢记，她让每一个看到灯箱的人不得不去反思自己。无疑，库尔勒市是赤诚的、是温暖的、是善良的、是有良知的。那么，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们是什么样的呢？我只接触了两位库尔勒的市民，都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深刻的印象。其中一位是我去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的士司机兼导游，他非常热情周到知识渊博幽默风趣，让只有我和一个台湾人的旅途没有感到一点寂寞。在去的路上，我买了几个粽子，正要拨开粽叶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停下车来让我等等再吃，他下车去了一个小商店，回来后把几个塑料袋递给我，让我套在手上再剥掉叶子，这样就不会粘着手了。到了罗布人村寨，那位台湾人犯了胃痛的旧疾，司机焦急得什么似的，忙着为他找开水找药安顿休息的地方。我真的被这位司机感动了，他一直温暖着我后来的西行之旅。另一位是我结束西行一个月以后在网络上认识的大哥，他喜欢看书，家里有很多藏书，当他得知我喜欢诗歌的时候，他竟然给我寄来三大箱子诗集，这些诗集大多都是八、九十年代的书，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一个爱书之人能够把他的书送给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可想这个人是多么的诚挚友好啊！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翻看起我拍的那些红色灯箱照片来，对于灯箱上有些人的名字，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想起他们的英雄事迹。让我同样记不清的，还有沉入红尘紫陌中的、被各种各样欲望所淹没的、曾经给过我生命培育我成长帮助我度过困苦的天空大地和人们！

　　看着这些照片，我更加愧疚！在这种愧疚情绪里，库尔勒这座美丽的城市在我的心里渐渐高大起来，我想，我会懂得牢记的，像库尔勒那样，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深入我的心里，温暖着我逐渐复苏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