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细如思

武雁萍

　　不知何故，这个夏季，我的眼前总是荡着几根细细的柳丝。那柳丝细若长发，丝丝缕缕，像云，飘在每一个有雾的早晨；似雨，洒向每一个静谧的路口；又如线，缝住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那柳丝荡啊、荡啊，荡过眉心耳畔，荡过潮湿的眼帘，把心情荡得飘忽，把日子荡得恍然。

　　搜寻记忆，我不知道印在我心中的那些柳丝生在哪里，是湖畔？是巷口？还是青砖灰瓦的一处老院？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故事与这些细细的柳丝有关，三十年前？二十年前？抑或是刚刚逝去的这个春天？记忆之帆染了岁月的霜花变得模糊不清，但岁月之河中的一些浪花总伴在星星旁边闪烁，亲切而又酸楚，伤感而又温暖……

　　细细的柳丝依然荡着，我似乎感到一丝凉意蹿入心底，神秘、诡异却又依恋万千。月光在窗帘上静静地行走，我几乎听到了月亮行走的脚步，那步履轻轻地、轻轻地绕过床尾，移到我的枕边停下来。恍惚中，一双温凉的手抚向我的脸庞，它迟疑着、颤抖着，伸出来缩回去，然后再伸出来，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近乎飘渺般的爱抚。多少年了，我的生活中没有这样一双手，我的梦中梦不到这样一双手；我的幸福没有这样一双手来分享，我的泪水没有这样一双手来擦拭。可是，曾经，我是多么依恋这双手啊，是这双手养育我长大，风里雨里寒冬酷暑里，这双手忙碌着辛劳着，无私地奉献着。就这样一双盛满挚爱的手，还没长出皱纹长出老年斑的手，一双还年轻的手，有一天，却突然消失了，永永远远地消失在柳丝飘荡的深处。

　　柳丝荡着，日子走着，我的思绪飘着------

　　如今，我也有这样一双手，一双被人爱戴被人依恋的手。我的这双手同样盛满挚爱，同样辛苦同样忙碌。所不同的是，我的这双手可以感受人间的真情，可以牵着快乐拥着幸福抱着天伦。如果有空，我的这双手可以领着另一双小手，一起逛街、一起玩耍、一起说笑。我羡慕我手的幸福，我真想把我手的幸福分给另外那双苦难的手。然而我做不到，我甚至想不起那双手的模样，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寻这双手。

　　柳丝荡着、荡着。

　　我的泪水流着、流着。

　　那些有那双手陪伴的短暂而幸福日子，穿过岁月的路口，掉头向我走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