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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爱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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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6 21:44: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那一年,稻子飘着馥郁的香味,你骑着那辆白鸽自行车来我家,对着在院子拴萝卜缨的母亲说:“婶子,我想请山杏去我们那里住几天。”说这话时,你的脸飞上一片红霞。母亲微微地点了点头,因为两家毕竟隔得不远,我总想起清晨背上书包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大街,经过你家门前时,你倚在一棵柳树上,眯着眼吹口哨。很清楚,是那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等我。无论刮风下雨,你都在老地方,撑一把伞当我走近时,轻轻朝我打开。在上河街,你的父亲独轮车上推着一台爆米花机器,只要吆喝一声,爆米花喽-----,阳光下,那些被推开的柴门,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女人欢喜的端着钵子,一瓢刚搓好的苞米,身后跟着鼻涕嘴歪的娃子,汇集到街面上。你父亲笑的菊花般灿烂,将苞米装进那只黑乎乎的锅里,封闭的严实了,点火烧制。然后,你父亲与女人们说着闲话,等待着爆米花熟了的时刻。我记忆深刻的是,你帮父亲烧火,听着火苗舔舐锅底的荜拨声,你幸福的样子仿佛秋天酸甜的山里红。
    谁也无法未卜先知,不知道这一时的相逢,下一站又要漂泊到何处。上河街得人已经熟悉了那爆米花的味道,就像熟知你的父亲,一个和蔼可亲的庄稼汉子,在他灰色土布衣衫被风掀起时,裸露在人们眼里黑黝黝的脊梁,那一根根突起的肋骨,刺疼了对方的眼睛。你拿着一个搪瓷缸子,平稳的端着,让那一毛一毛的钢镚儿,纷纷跳进来。搪瓷缸子常常是干憋着肚子,因为爆米花一碗才赚一角钱。推着独轮车悻悻尾随在后边的你,成为上河街一道永远暖色调的风景。
    那时候只要这对父子的身影,在街上出现。扎着大辫子的美兰嫂子就喊,“杏儿的小女婿又来了,快长大吧。做新娘子,嫂子给你们剪窗花。”我不懂爱情,但是我知道对你有一种感觉,虽然这感觉是朦胧的。至少在那青涩的年代,你一直是我眼里美丽的常青树。而新娘子的概念不是很模糊,乡里的后生娶媳妇子,坐着大马车,马车夫扬一扬鞭子,新郎胸前配着朵大红花,新娘头上别着漂亮的山丹丹花。唢呐吹破了天,媳妇子被乡人簇拥着走进新房,贴着大红喜字窗花的新房,那一瞬她是天上的月亮,皎洁完美。是我们小娃子心中的女神。所以,女孩子希望做这样的新娘。这个想法纠缠我最深的,是在你蹦爆米花的父亲,在秋天的一个下午,爆米花机器还在呜呜的响,父亲要你去井里汲点水,你乐颠颠的去一家老井汲水,灌满那个水壶,你想着父亲说过,再赚几百块钱,就返修老屋。等你翅膀硬了讨婆娘!
    当你揣着这个梦春风满面的走回街口,围着的一大帮人将你吓了一跳,旁边一辆翻在沟里的农用三轮仰面朝天,轱辘还在旋转,拨开人群,满面是血的父亲怀里还紧紧捧着装着十几枚钢镚的搪瓷缸子!肇事司机没有逃逸,找出租车将你父亲送往县医院,半道上你父亲就永远闭上了双眼。那一地洒落的爆米花,染红了那个乡村的黄昏。
    从此失去父爱的你,在几个亲戚的帮助下,继续你未完的学业。门口大柳树底,你依旧在守候。不过,你更加沉默了,目光里多了层让人心疼的忧郁。别的同学欺负我,你挺身而出,袒护我。上树掏喜鹊蛋,下河摸虾。这些好吃的你舍不得享用,都留给我。小嫂子遇上我们,再也不喊你是我女婿了。都明白你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穷日子像噩梦一样困扰着你们。穷的连铺好炕席买不起,破了的地方,你娘用布片缝上。两年没杀年猪,你娘就怕邻居杀猪,那个日子,母子俩必到山里砍柴禾,天黑了回家。那个日子,对于你是一种无形的折磨,放学后你不怎么找我了,上河街的宁静就在于,没有了昔日爆米花机器的呜呜声,以及你父亲炒黄豆似的招徕生意地叫卖声。没有了我们趴在地上,观察蚂蚁如何搬家的温馨。生命里不晓得什么时候,对你多了一份牵挂。
    风雨交加的夜里,想你是不是还在喂家里那匹老马,娘做了煎饼,我悄悄用山芋叶子包一页给你吃。每次,你舔着干裂的唇,喉咙咕咚咕咚的吞咽着唾沫,却不吃。原来是留给你娘吃。后来,你娘找了个倒插门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你继父,一开始继父待你还可以,吃穿住行也很照顾。不久,你娘为那个男人生了个女孩。家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继父视你为眼中钉,重活累活全让你干。你娘也麻木了,你一个人经常饿着肚子上学,小学毕业后,继父就不许你读书了。我仍然读书,,在途径那条河畔时,你牵着老马在犁地,四目相对时,你的眼神一片黯然。找着马背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犁铧扬起的泥浪流着银红色的血。那是土地的脉络,也是你的泪吗?
    在渐行渐远的岁月中,由于彼此都有自己的生存线,那段蛰伏在心灵深处的爱情,始终在萌芽状态,未曾突破新的看点。曾经,你说,“杏儿,找我时,看到我家烟囱燃着炊烟,你就别等我。因为那时候,母亲在做饭,你要忙着给母亲拉下手。因此,我平生爱上了炊烟。炊烟里有着云淡风轻的故事。你说,如果有一天,这炊烟断了,你记住别再来找我了。”我捂住你的嘴,不让你说这丧气的话。原以为故事可以向高潮延伸,可以像山间枝繁叶茂的菩提树,经得起时间凄风冷雨的历练。却不想它被一把尖锐的锯齿拦腰截掉了,那些过往在你挥袂的一霎那,成为那一绺淡淡的炊烟。
    听到上河街那一扇打开的窗口,男人粗暴的咒骂声,还有藤条落在皮肉上的吧唧声,你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继父的打骂,怎么也不肯开口求饶。你不小心把妹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鼻青脸肿的妹妹,偏心的继父像头暴怒的狮子,一顿痛打,一旁的娘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整个过程你没流一滴泪。
    我考上高中那年,你在和继父的一次口角中,将继父按在地上一通胖揍。然后,在一个清晨离开家乡。我明白在同一个世界,你却愿意是一支掉了线的风筝,从此想飘出我的视野。
    再后来,我没读大学。上门提亲的人很多,我都谢绝了。月朗风清的晚上,耳边萦绕着老柳树下你悠悠吹起的口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尽管那些男生都很优秀,还有一位刚毕业分配到乡中学的年轻老师-----,他们难以走进我的眼。
    时光海岸,我趟不出当年我们执手相看炊烟的初恋。那一年,爱情花开,开的寂静而悠远。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耐心,来完成对你的慢慢等待,我不在乎物质上你给与我的仅仅是一张没有兑现的支票,也不曾想过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是否有结果。袅袅升腾在生命天空的那缕炊烟,是最接近烟火的,接近灵魂彼岸的。
    对我终身大事越发着急的父母,只好托人给我介绍对象,我索性躲在山里看书,一次次拒人千里之外。该死的放马娃,你杳无音讯。为什么这样待我?何以忘却我们的约定,陪我在流年日月一起看炊烟?人走了,情哪里会散了?
    就在我接到省文学院录取通知书的九月,土里刨食的父母还得供弟弟读大学,没有精力让我完满自己的文学梦。我把录取通知书攥在手心里,随着绿色的河堤默默的走着,内心的委屈与对前路的绝望,使我像被掏空了精华的秸秆,真想投入烈火中燃烧成灰。一成不变的清水河,以纯净沉稳的心态孜孜不倦的朝大海奔去。不深的河面,那一株株绿意昂扬的浮萍,淋漓尽致的昭示着活着的幸福和美好。没有哪一个挫折能让我消沉,唯独走文学的独木桥,我走得很苦很艰难。录取通知书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令我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究竟何去何从,在现实与梦想面前,作为穷人我只能选择后者。风一阵紧是一阵,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我很渺小,地球没有我照样旋转,突然想像那道炊烟遁入广阔的尘埃,从此后销声匿迹。
    闭上眼任凭泪无声的滑落,面前站着的一个人我浑然不觉。当他将手帕塞到我掌心里,睁开眼,我不禁大喜过望。是你,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梦中?“山杏,我回来了。”不是梦,我来不及在说什么了,情到深处已忘言,我一头扑进你的怀中,涕泪横流。你说:“傻丫头,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是回来履行我的承诺。”你揉搓着我的秀发,将头低下,脉脉含情的注视着我,我无所顾忌的送上来炽热得唇。
    你勇敢的敲开我家的门,主动来提亲。父母还是同意了,读文学院需要两年光景。你的继父另有新欢,抛弃了你们。你娘一气之下患了间歇性精神病。丧失了劳动能力,需要人照顾。如果我嫁给你,就注定撇弃我的梦,安安分分一日三餐的烟火。换位思考,处在你的位置上,我是不会放你去远飞。
    距离到文学院报道的时间就剩一天,那晚,我打算撕掉那张通知单,把这个梦深埋在记忆里。清凉的月色静静的沐浴着我,灵魂在此刻与上帝的对话中,再一回感受了生死两茫茫的震撼。是的,爱情和梦想都很重要。问题是当爱情需要你用时间去培育它时,我是痛楚的,但也是幸福的。因为我拥有了爱情花开满树。
    有晶莹的露珠落在脸上,我意识猛地清醒,夜深了,什么鸟的叫声划破了这个寂寥的乡村。当我燃着火柴,想把那张单子化为一团火时,一只手麻利的夺过那张单子,愤怒地说:“山杏,你疯了!这可是你从小到大盼望已久的,听着!山杏,我帮你,我要帮你实现这个梦,否则,我一辈子不娶了!”
    很多的人劝你别做糊涂事,小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很多的人不理解你供我读书,他们不相信我会回到这片黄土地上。他们在驻足观望,并且,你的娘也亟待人照顾,很多的无奈没有让你回头。
    我是带着你的一颗心灵上路,三年的时光,你除了给我鼓励的电话,再就是定期汇钱来。电话里有关你和母亲,却不留片言只语的敏感词句。三年,我也在静待我们的爱情瓜熟蒂落。
    风尘仆仆返回家乡那一天,刚到车站,事先给你打了电话的。因此你来接我了,远远地,那株樱桃树下,伫立着一个黑瘦的你,我不管不顾的上前拥抱你,可是,你迟疑了一下,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丫头,回来就好。”我心生诧异,望向你,如何三年的时间让你我陌生?你惨淡的笑了笑,用手一指,面前的那个女子,“山杏,这是你嫂子------。”晴天霹雳,当我像被雷电击晕了似的,呆呆的戳在那里,那个女子已经挽上我的胳膊,“山杏,我听你哥提过你,说你很能干,小说散文在省里获过奖-----。”
    恒久住在你世界里的那个人却不是我,在你最需要我时,你是和我长久对视的,眼下,我难以下咽的时,当你被转身去,我的爱情也在枯萎,我的思念一夜之间凋零。
    自母亲那里得知,为了照看疯掉的母亲,你在我走后的第二年,就和这位叫晚秋的女子结了婚。使我抱憾一生的是,你的新娘不是我,晚秋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症,瘸着一条腿-----。
    脑海依稀涌上你推着自行车载着我,过独木桥到你家小住的插曲。许多年后,当我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并做了别人的新娘,那个冬天,11月23日,午后,当我从市电视台领奖归来,准备回老家探望父母。走到村口,我们不期而遇。生活的磨砺,让你越发消瘦,你低低的说,“等我一会。”转身回到屋里,站到我跟前时,你摊开手掌,那是一摞各种信封依然写好的信件!“回去看看吧,我该去接孩子了。”
    回家打开那些信件,一封封满含深情的信纸文字,让我泪水不止。“忘记一个人很难,爱你,我就该在你的背后默默的祝福你,支持你。----“我清楚,我们的爱情只是昙花一现,但是,这些足以容我回味一辈子。正如有一首歌唱得好,为了爱,我选择放手。不是不想你,不是不爱你,只是爱到深处,我已迷失了自己------”三年的时光,你写了三十六封情书。三年的时光短暂,而给我的则是三生三世的爱情花开。
    我只知道,忘记你很不容易。我只知道人生最美的花期,没有给你。我欠你的感情,来世再续。可我要说的是,不是所有的爱情,要用这样的方式做结局。故事可以结束,试问,今生你的故事里真的没有我作序吗?你的转身并非华丽和壮美,在某种程度上是显露了你人性的卑微。这不是爱情,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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