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塔

碧云天

　　那是一座塔。
　　
　　拔地千年而不倒，塔基坚固，已足以经受住千百年来风雨的摧残。春去秋来，已寻不到一丝当年花开的痕迹，却只有塔前的女贞高傲的又逢得一世春秋。塔下的人们又换了几次胎像，这世间又经历了几次轮回。世世代代，塔依旧是塔，还像原初的样子，像一位打坐的僧人，默默的，观看尘世万物的变化。
　　
　　某一年某一日我偶遇这座塔，从此我就在这塔里住下。这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与它相遇，注定心里将有座不染俗世，高傲自洁的塔。每天我从你身旁走过，便怀一种深深的敬畏，生怕扰了你这清清的梦，也怕出了我的梦。
　　
　　我诵经打禅，念的不是佛祖，却是你。
　　
　　不禁想是我在这塔里住下，还是塔在我心头住下。
　　
　　三月，沐风嗅雨，看茂林修竹在你身边郁郁葱葱的生长。万物旷世而立，像你一样，竟染不到一丝俗世中的尘。
　　
　　记得从我还未发现你之前，你比现在更加华丽。塔之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谁都想一睹你的风资，你以此为荣，傲世自宠。而不似现在这般凄凉，萧条，绝世人不知。晨钟暮鼓，青灯古佛。世间早已忘记了你，就像忘记了路人的脚跟。某一日，塔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从你仍旧光泽的红漆之下，不难看出当年他是多么的怜爱于你。而在我细心观赏你之后，却发现每片厚厚的红漆之下是大片大片深深的印痕。我轻轻一碰，你就颤了一下。以至于到现在，你都怀疑每位守塔人的本来意图是爱塔还是用塔。
　　
　　守塔，像是守一个人。
　　
　　守人，像守一座塔。
　　
　　它不是一节一季的花，也不是窗台逗留的鸟雀。你也不应该是一位摘花人，花又香时人堪嗅，待到艳处亦可摘，空余枝头有何爱。或是一位逗鸟者，鸟欢人更悦，无语放鸟归。而像是一座塔，你来或不来，它就在那里，不增不减。花开花落终为表象，一时逗乐只是瞬间，带给你的不过是好闻的，好看的，好乐的。而塔，可以避风雨，躲兵役，守的了她，她也会守的了你。
　　
　　筑一座塔易，做一个守塔人世间却又能寻的几人。不忍登高望远，华楼遍处，苦事淹流。若守，请守到天荒地老。若离，请离得巧无踪迹。因为守一座塔，也是守一段人生。
　　
　　而我，在遇上你之前便悄悄画出一方地。以后在每一次的凝望中便砌起一块青砖，到今日，已筑成一座塔，无人可比。
　　
　　塔上，是你。
　　
　　而生命之中，总会出现那个人，也许会因此而相识相知相爱到相濡以沫，必是幸运不过了。也许会惋惜，像两条交线，相遇却又是错过。
　　
　　譬如一座塔。慢慢的陷落，陷落，乃至有一天会低到和他人同样的高度，或是轰然倒塌。那时我该站在废墟里往哪寻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