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近心的暖水河

芳草溪流

　　说到母亲河，人们自然想到黄河长江。是的，她们流淌在中国大地，养育着中华儿女，涵养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而我笔下的母亲河，是流经我们村头的一条名叫暖水河的河。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暖水河流经我们村头的这一段，因地下有温泉涌出，哪怕在冰天雪地的冬天，清清流淌的水面也会蒸腾起团团的热气。从我儿时记事起，暖水河就像生身母亲一样与我紧紧联系在一起，喝着她的水长大，洗澡、游泳、捉鱼、摸虾……儿时和青少年时期的乐趣几乎都与这条河有关。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血脉里，她，清澈的河水仍在流淌，一种情感始终割舍不下。

　　在春夏秋冬四季的交替中，暖水河变换着不一样的美丽面貌。人们享受着河岸旖旎的自然风光，享受着甘甜的河水给生活带来的滋润

　　算起来暖水河只有十几里路程吧，是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记得春天里，河床的冰渐渐融化，河水在冰块的缝隙里窜来窜去地流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像美丽的少女轻轻地弹奏着琵琶。河岸上的小草长出了细细嫩芽。这个季节，农村的孩子要种“牛痘”疫苗，以防患上天花病。为了使种下去的牛痘成“活”，我们就到暖水河里捞小虾吃。尽管小手冻得通红通红的，但看着活蹦乱跳的小虾，我们就忘记了所有的寒冷，真是有趣极了。

　　春天的脚步走得真快，河里的冰已经融化，清清的河水，欢快地向下游流去。柳花和叶长大了，我们拿着篮子爬到柳树上去采摘柳花，在采柳花的同时，我还把柳枝的皮剥下来做成喇叭哨子。我们挎着盛满柳花的篮子，吹着柳哨，走在回家的路上，真是惬意极了。

　　晚春的暖水河春和景明，阳光灿烂，岸上绿草如茵，柳叶青青，柳絮飞扬。河岸边、村子里，低飞的燕子追逐欢叫，有的在河边衔泥，然后飞到村里屋檐下筑巢……真是一幅春意盎然、美妙和谐的图画。记得有一年春季大旱，庄稼种不上，沿河的乡亲们纷纷在河边架起提水工具，清澈的河水流入了渴望滋润的田地，种下了大旱之春的庄稼。

　　夏天的暖水河，是我们最依赖、最亲近的地方。放学后，我们几个同学把书包放在河边，跳到河里游泳、洗澡、打水仗，玩得淋漓尽致。我们还在河里筑起小水堤，截取一段河床，摸鱼抓虾；有时，在河沿找到一个蟹洞，用手抠进去就能捉到螃蟹，有的洞比较深，我们就一点一点地扒开，直到整个胳膊都伸进洞里，才从洞里把那些张牙舞爪的家伙弄出来，真是乐趣横生。

　　记得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奶奶和母亲在葫芦瓢上放一些小米、棘针，并且盛上水，叫我端着倒入河里。老人说这是为了祭奠好人屈原，他们说，天下的河水是相通的，倒到河里的小米让鱼虾吃了，不要伤害投江的好人。带刺的棘针也是保护屈原，不让河里的动物伤害他。

　　小小的暖水河也有“发怒”的时候。七八月份是故乡的雨季，有时雨下得非常大，山洪下来，河水暴涨，有时河水骤然增长十几倍甚至上百倍。河流里夹着树枝等杂物，翻滚着咆哮直下；平时的小桥被河水淹没，岸坡也变成了河床，真有点“黄河”奔腾天上来的感觉。但这样的景象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大雨过后，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金秋时节，河的两岸是一派丰收景象。快成熟的玉米亭亭玉立，籽粒饱满的玉米棒袒露在外面；金黄色的豆田，一片连成一片，豆角鼓鼓地挂在豆棵上；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秸秆……看着两岸的丰收景象，人们喜滋滋乐在心头。小河的水欢快地流淌着，向人们默默地诉说着、祝福着，同时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冬天的暖水河别有一番景致。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地下着，满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无边无际。白雪覆盖了整个田野，河岸河床与田野连在了一起。河水流过我们村子，有一段300米左右的河面，河水不结冰，还冒着热气，水雾朦胧，河水温和。但流过这一段，情景就不同了，河水悄悄地钻到冰雪覆盖的河床里不见了。就这样，我们村边的这段河流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村民从不结冰的河里挑回一担担水，洗衣、做饭。特别是过春节前，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家里老人就让我早早去挑水做豆腐，因为早晨水最干净。用这条河里的水做出来的豆腐特别鲜嫩可口。

　　更让我高兴的是在封冰的河面上滑冰。深冬时，村头下游的河面都结了很厚的冰，结结实实的。我们会选择一段比较平的冰面，在上面尽情地滑冰，还能滑出好多的花样，可以站立滑，也可以边站立边蹲下滑。虽然天寒地冻，但滑不了多长时间，身上就暖烘烘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玩渴了，我们就砸开一段冰，看着流出的清粼粼的河水，用双手捧着喝，那水甘甜甘甜的。

　　小小的暖水河，虽然在一个时期受到了污染侵害，但“母亲”啊，请你相信，您的儿女会“浪子回头”，以最大的努力恢复您昔日的容颜

　　美丽的暖水河，亲爱的母亲河，您赐给居住在两岸的人们幸福、乐趣。可是十几年前我回家探亲，再见记忆中的暖水河，已经是面目全非，犹如病入膏肓的垂暮老人。我站在河边，默默地看着，泪水充溢眼眶，扑簌簌地落下，就像儿女看到行将就木的亲人一样，悲从心底生，痛从心底起。河里流着的不是清澈的水而是黑黄的水，水面上还漂着一层白白的泡沫。再走近一点，河水发出的阵阵臭气熏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看不到河里还有什么鱼虾了。因为河水的污染，村子里人得这病那病的也不少。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特别是经历了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看到现在这个境况，我的心在流血。三年自然灾害没粮食吃饿死人，可现在是“污染灾害”，害得人生病，真是害死人啊。

　　人们对环境保护有个从盲目转为较自觉的过程，近些年，家乡的政府对环境污染的整治很用心，对暖水河的治理也下了很大功夫。通过清除污染源、营造湿地、净化水源等办法，收到了明显效果，把病入膏肓的“母亲”从死亡的边缘拯救了回来，我从心里感到欣慰。

　　由此，我也感叹，中华大地有多少像暖水河这样的河流呢？可以说数也数不清。因为她没有浩淼的河水，除了盛夏雨季，平时只是涓涓的细流，在地图上更找不到她(只有乡镇版的地图才看得到)。离暖水河稍微远一点的人们也很少知道她。我故乡淄博的人们只晓得淄博大地的河——孝妇河，这是淄博人民的母亲河。黄河长江与我连在一起，孝妇河与我连在一起，可真正与我连得最近、贴得最紧的还是家乡村边的暖水河。

　　河有大有小，有长有短，黄河长江，她们是中华儿女的母亲河；孝妇河是淄博人民的母亲河；而这不长的暖水河，养育了周边四五个村子的百姓，她，是我们最贴近、最亲近的母亲河。人是吸吮着母亲的乳汁长大的，愿母亲健康长寿，是儿女们最大的心愿。小小的暖水河，虽然在一个时期受到了污染侵害，但“母亲”啊，请您相信，您的儿女会“浪子回头”，会以最大的努力去医治您所受的创伤，恢复您昔日的容颜。愿天下母亲河，常年水清清、岸常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