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去火星

风信子

　　东城有个开出租车的司机叫大胖，这天中午他把一个客人拉到帝豪商场，正往回跑的时候，十字路口有人向他招手。这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头上戴顶棒球帽，身上紧裹着件风衣，眼神空洞。

　　大胖把车靠边停下，男子走了过来，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说：“去火星！”

　　大胖道：“能不能说具体点，火星在什么地方？”

　　棒球帽道：“你没学过地理吗？小学生都知道火星在天上。马上开车，我得赶时间呢。”

　　大胖哭笑不得，原来是遇上疯子了。这样一想，他当即哄棒球帽说：“你看我连火星在天上都不知道，怎么认识路？你还是下车另搭一辆吧。”

　　棒球帽一声低吼：“不行！我到火星去是要逃难的呢，要是下车了，你把我的行踪泄露了怎么办？你要是敢逃走，别怪我不客气！”吼完，棒球帽从风衣里掏出一把雪亮的菜刀。

　　大胖哀求道：“我要是对第二个人说起你去了火星，不得好死。”

　　棒球帽嘿嘿一声冷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生死关头，实在不敢冒险呀。”说完，伸手往北方的天空一指，“废话少说，火星在这个方向，马上开车！到了天边，加大油门一冲，就到火星了，再磨蹭，菜刀伺候！”

　　大胖无奈，只能顺着棒球帽所指的方向开去。转过两条街道是个菜市口，大胖踩下刹车，打开车门正要往下跳，棒球帽揪住了他：“信不信老子一刀把你脑袋砍下来？”

　　大胖求饶：“我尿急了。”

　　棒球帽大喝道：“尿急也不能下车！安全第一！给你这个！”说完，棒球帽递了个矿泉水瓶过来，交给大胖。

　　大胖愁眉苦脸接过矿泉水瓶，装模作样拉开裤链，心想：硬的不行，得来软的。棒球帽想去火星，估计看中火星是个荒凉星球的缘故，自己得找个没人的地方，骗棒球帽火星到了，把他哄下车。

　　出租车开进了青秀山公园。大胖专往深处钻，路越走越偏，人也越来越少，终于来到茫茫的山野间，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大胖猛地加大油门冲了阵，然后踩下了刹车，对棒球帽说：“大哥，火星到了，你下车吧。”

　　不料棒球帽的菜刀又架在了大胖的颈脖上：“这哪是火星？外面的山上有树，又青又绿的，老子学过地理呢，知道火星是个红色的星球。你敢骗我！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死你？”

　　大胖连连求饶：“大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搭你去火星……”

　　看来自己要想摆脱棒球帽的纠缠，还得找个荒野。大胖突然想起，东城郊区新开了个镍矿陶冶厂，废弃的红土堆成了几个山包，连绵数公里，风一起，尘土飞扬的，荒凉得跟火星一样。大胖方向盘一打，转上了开往郊区的道路。

　　半个钟头后，镍矿陶冶厂已经出现在眼前了，浓烟滚滚的。开过陶冶厂，就是堆弃废土的红土堆，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大胖把车停了下来，对棒球帽说：“大哥，火星到了，你下车吧。”

　　棒球帽摇下车窗玻璃，探头往外看去。哈哈大笑：“火星到了，安全啦……”打开车门下了车，连蹦带跳往红土堆跑去。

　　终于送走这个瘟神了。大胖松了口气，正要挂挡开车，没想到棒球帽跑了没几步，突然一脚绊在突起的石头上，摔在地上。大胖下了车，摇了摇棒球帽的胳膊。棒球帽没有动弹，大胖把棒球帽翻了个身，好家伙，棒球帽已经昏了过去，额头摔破了个洞，鲜血正汩汩地流着。

　　大胖掐着棒球帽的人中，棒球帽醒过来，环顾四周，问大胖说：“这是什么地方？我明明在家里午睡的，怎么到了这里？”

　　大胖说：“这就是火星呀，大哥您怎么忘了？是您让我搭您来火星的……”

　　棒球帽抬头四处望了望，突然放声痛哭了起来：“这要真是火星就好了，可这不是火星，它是镍矿陶冶厂的土堆呀。我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到了火星，梦醒了却来到了这里。它为什么不是火星？真要是火星就好了……”

　　什么？棒球帽刚才在做梦？难道在梦游？大胖一时间糊涂了。看着棒球帽的样子，大胖的心一下软了。回到车上，扯下把餐巾纸，回来交给棒球帽，让他把眼泪鼻涕擦了擦，问他：“大哥你为什么想去火星？你上车的时候，说是要去避难的，到底要避什么难？谁追杀你了？”

　　棒球帽告诉大胖，他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挣的钱不多，现在的物价节节攀升，生活的压力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更要命的是，棒球帽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已经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没想到节骨眼上杀出个丈母娘来，要他必须买套房子，才允许女朋友和他结婚，要不婚事免谈。现在的房价多高呀，棒球帽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的班，不吃不喝挣的钱还不够买个马桶的位置，猴年马月才能买套房呀。无奈，棒球帽只能利用空余时间做兼职，在一家夜宵摊谋了份工作。今天中午，夜宵摊老板给棒球帽打电话，让他买把新菜刀，晚上带过来好切菜。把刀买好后，棒球帽回到出租屋午睡，没想到睡着睡着就梦游了，就这样稀里糊涂上了大胖的车，再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我做梦都想着能够逃到火星去，是因为火星上没有高房价，没有姜你军，没有豆你玩，没有蒜你狠，没有猪你涨……我拿菜刀威胁了你，我认罪，一会儿我就上派出所自首……”

　　大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棒球帽：“算了，你没有伤害我什么，就不用上派出所了。真把你抓了进去，那就惨了，你还得抓紧时间挣钱买房呢，要不怎么把女朋友娶回家？说起来我还得羡慕你。”

　　棒球帽诧异地看着大胖：“我给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还羡慕我什么？”

　　大胖幽幽一声长叹，握住棒球帽的手，说：“至少你已经做了个梦，逃到火星去了，轻松了那么一阵子。而我日日陀螺般忙着挣钱养家，攒钱买房，梦也没有时间做一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