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六岁成人礼（周树林）

金莲川文学

　　父母相继去世后，姐姐姐夫收留了我，我与他们共同生活已经三年多了。我的生日是农历四月初七，由于姐姐家的生活很贫苦，前三年全家谁也没有过生日。今年姐姐突然对我说，要给我过生日。我惊奇地问为什么，姐姐说今年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按照传统习俗，过完生日我就是成年人了，也就是我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按照现在的称谓就是：成年礼。
　　我知道过生日是要吃面条的，可是在那物资极其匮乏的年月，尤其是在姐姐家，哪里有白面做面条呢。就在公元1973年农历四月初七的傍晚，姐姐参加劳动回来，带回一个小盆，用姐姐的头巾紧紧包裹着，里面盛着半盆用我们当时当地的话说：白生生细发发的白面。我好生地问姐姐是从哪里弄来的，姐姐告诉我，是从羊倌家借的，二斤足够咱们吃一顿的。
　　姐姐为我们精工细作，面条又细又长又劲道，用芥菜叶切碎做的卤。当时姐夫在水库工地上劳动，虽然又苦又累，但是管吃住，能为家里节省粮食，还给记满分。姐姐、我、还有两个小外甥，四个人我是两碗（过去的蓝边碗很大，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姐姐一碗，两个小外甥别看人小他俩共吃了一碗。
　　面条特别香，很是让人回味。但是吃了以后每每回想起来，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我还是原来的我。
　　转眼间就到了冬天，生产队通知让去分白面，每人2斤，姐姐家加上我是5个人，应该分10斤白面。那天姐姐带我去队坊（生产队的队部）领白面，离家走的时候姐姐拿了一个面袋子和一个小盆。到了队坊，轮到我们分面的时候，姐姐让负责分面的保管员伯伯称了8斤倒在了面袋子里面，又称了2斤倒在了我们带去的小盆里，随后姐姐用她的头巾把小盆包裹好递给我，说，你去羊倌家把借人家的还了。此时我才明白了从家走的时候姐姐为啥要带个小盆，也想起了初夏吃的那顿香喷喷的面条。
　　到了羊倌家我对羊倌的妻子说，婶子我来还你们的白面了。羊倌的妻子打开头巾的时候，他家的老太太从里屋出来，手里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杆秤，他们把小盆里的白面倒在秤盘里，老太太颤抖着手开始称面。当时还没有公斤称，我看到秤砣的细绳放在二斤的星点上，秤杆是平的；老太太把秤砣的细绳往前挪了一点点，秤杆即刻低下了头。于是，老太太把白面倒回小盆里，对她儿子媳妇、也是对我说：“拿走吧，不够。”
　　我用姐姐的头巾把小盆包裹好，拿回家把情况向姐姐叙说了一遍。姐姐解开面袋子伸手抓了一把白面放到小盆里，稍迟疑了一下又伸手抓了一把白面，又放到了小盆里，包裹好让我送去。到了羊倌家，婆媳俩又是一阵忙碌，这次我也没有仔细去看称的星点，只见秤杆高高地翘起，羊倌的妻子脸上有了点喜色，我砰砰乱跳的心稍事稳定，心里也是一阵高兴。但是，老太太还是恼怒个脸，把白面又倒回小盆里，说：“拿走吧，当时我的白面是干的，你们的是现磨的，是湿的。”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姐姐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说，俩手伸进口袋里捧了大大一捧白面放在了小盆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这次应该够了吧”。我在用头巾包裹小盆的时候，看到姐姐刚才放在盆里的那一大捧白面，还堆在小盆的中间，我想这没有半斤也足有三两了，这个小盆和这一捧白面在我的眼里就是喜马拉雅山呢，就是珠穆朗玛峰啊！就在我走出家门回头的刹那间，看到姐姐在擦眼泪，我的心头一震，酸甜苦辣咸，我说不出的伤、写不出的痛、难以描述的滋味涌上心头……
　　从那一刻起，我下决心努力学习、好好做人、发奋图强。同时也感恩上苍为我安排的这一切，感恩姐姐为我举办的成人礼：一份迟到而厚重的成人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