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

真心真意

　　雨仍在下，不远处水雾迷蒙。天灰沉沉的，云还在积蓄力量，青青地增长着。地上水泥铺设的硬面，凹陷处明显有了积水。楼间小房的顶部湿漉漉的，呈暗灰色。只有高处雨搭上的滴水不断地发出“嘭嘭”的声音，室内一片寂静，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发呆。突然一闪，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雀儿，轻轻地落在窗前雨搭下一根漂浮的网线上。雀儿斜着身子，似乎还未来及向窗里张望，只顾找个安身的地方。

　　雀儿的不邀自来，给我带来了惊喜。我不敢放肆，唯恐惊走了雀儿，只好小心翼翼若无其事地陪着。说实话，这些年，我也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鸟了，更不要说雀儿。这倒给了我一个观察的好机会。久别无恙，雀儿还是一袭灰褐色的外套，圆圆的脑袋也还是那样的灵动。尖尖的喙，翘翘的尾巴，一双爪子小巧而尖利。我曾感叹造化竟是这般的神奇，什么物就是什么个样儿，和谐的让人无法比拟，雀儿更是如此。

　　雀儿这东西，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小时候在老家，天天见，到处都是。那时候，树特别多，每一片林子都有鸟，而雀儿是最常见的。要说多，当然还是秋冬之际的场院里。有时“哄”的一声飞起来，遮天蔽日，云集一般，谁也无法数，那气象现在想来，真让人震撼。不过那时雀儿确实比现在胆大的多，恰如明代散文家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中描写的一样，“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那时候雀儿的巢就在不高的屋檐下，撒把秕谷就可以引起雀儿的倾巢出动。要是想掏窝，两个不大的孩子驮在一起，足够了。记得那时雀儿多，繁殖也快，我们小朋友竟然以谁掏的多引以为荣。可雀儿仍不见少，不知为什么，人的生活好多了，鸟儿却少了。

　　外面的雨下大了，云压的低低的，天地间扯起了千万条银丝，光线也暗了下来。雀儿分明是看见了我，或许当作了旧相识。“啾啾”两声，不知是打招呼，还是在问好,，反正没有要飞的意思。我知道雀儿要求不高，常常是得过且过。古书里不是就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吗?庄子《逍遥游》里“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这应该就是她的自白。不过现在看来，志有大小，平凡的生活也并不影响幸福;安守本分，做自己能做的事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雀儿是很聪明的。古代有一种战法叫麻雀战，据说就是根据麻雀的习性演变而成。麻雀偷食，每次从树上飞下，只啄两粒谷子，尽可能缩短与地面接触的时间，把风险降到最小程度。靠增加飞行次数，最终完成吃饱的任务。麻雀战其实就是从雀儿这里学来的。雀儿有自知，要说可笑的，倒是我们有些人“闭塞眼睛捉麻雀”。明明有眼睛，却自以为是，不去观察，凭主观想象乱搞一通，结果吃了大亏，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千世界，自己身上骚气，还说是狐狸，这才真叫见怪不怪。

　　夏天的雨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云升高了，雨又小了，天亮了许多。雀儿开始一直缩着头，好像是困了，趁我遐想之际，打了个盹。“月出惊山鸟” 真妙，天的一暗一明，惊醒了雀儿。它伸一伸懒腰、抖一抖羽毛，立即变得既精神又灵动了。翘起尾巴，昂起头，似乎在看天。然后“啾啾”两声，算是告个别，一抖翅膀飞了，飞了，不见了。直到雨彻底停了，我眼前那根漂浮的网线，还仿佛在晃动 。

　　我站起身，突然想起毛泽东的《念奴娇.鸟儿问答》，“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如今没有了炮火，可高楼林立，霓虹闪耀，借问君去何方?你有窝吗?我可怜的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