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青春的离殇

　　夏日午后，炽热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刺激着教室昏昏欲睡的少年少女。他趴在桌上努力睁开沉沉的眼皮，侧头看到她的目光正全神贯注地跟着老师的步伐移动，阳光晒红了她的侧脸，红彤彤的，犹如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她一直都是这样，课堂上，如同女神般存在，神圣得不容侵犯。课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喜欢欺负她，然后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对自己哇哇大叫。在他的记忆中总有那么一幅画面，面对同学的玩笑，她只是默默低头不语，但嘴角遗漏的欣喜还是被他及时捕捉住了。

或许这样心照不宣的爱情就叫做初恋吧。爱情的种子在两人心底静静发芽开花，但那花朵一直被藏在内心深处，没有人想过要把它摘下来，只怕亵渎了那点点纯洁的圣光。春夏秋冬，季节的轮回，他们就如同这变化莫测的四季般，经历分分合合后，共同度过了初中三年。如今，当同桌的你那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时，他脑海中记忆的碎片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拼凑出那时一幕幕的场景。课堂上，他和她偷偷在桌下打闹，她总是撅着嘴向他抛白眼，他嘿嘿地傻笑却抹不去眼底流泻出的温柔。
　　
　　那年七月，毕业，别离，他和她去了不同的高中。然而，空间距离的增加相反却拉近了心灵的距离。那时，他总是会默默守候在校门口，等她下课飞奔而来，看她一口一口消灭掉自己精心准备的爱心便当。树荫下门卫大爷摇着蒲扇，笑眯眯地望着不远处的少年少女。几分钟前，下课铃声响起，他从楼上飞奔而下。夏日灼热的阳光下，少年骑着单车，横穿马路，闯过一个个红灯，只为她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一个急刹车，看到远处蹦蹦跳跳向自己走来的少女，他的嘴角勾起了满足的弧度。

阳光下，那大大的笑容竟如同清新的雨露，一时间清爽了每一个的神经。她努力遮掩着自己内心的欣喜，轻声责备他，同时又抬起手轻轻抚去他额上细密的汗珠，这一幕倒映在门卫大爷宽大的老花镜片里。她何尝不希望每天都可以见到他，但每次看到他被汗水浸湿的T恤，她能做的只是低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出口是心非的话。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三年的高中生涯一点点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又是一年夏天，这个夏天因为高考而显得异常压抑。

教室里，他趴在桌上，用笔在纸上一圈一圈地画着，似乎他随时都有可能陷入这让人眩晕的漩涡。脑海中她的轮廓慢慢清晰了起来，六年了，面对那样朦胧的爱情，他总是会感到莫名的不安。他想过揭开那层面纱，但又怕面纱后的画面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次次鼓起勇气，又一次次败下阵来。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他决定赌一把。汾河畔，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河面上，激起层层金色的涟漪，他和她并肩漫步。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么？他望着远处的飞鸟，佯装平静，内心却如同江涛骇浪波澜起伏。除了这样的直白，他想不到更好的词来表达他对她的爱。他以为她会懂，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语言，这样的朴实足以。然而，梦跟现实总是会出现让人始料不及的断壁残垣。

面对他突兀的告白，诧异片刻，她整理心绪，看着他的眼静静地说，其实我一直是把你当做弟弟对待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面带微笑嘴唇慢慢吐出一串串他听不懂的字符。望着面前的她，一时间，他觉得她是那样遥远，陌生。他试图伸手触摸，想感知她的存在，却发现她竟是那样遥不可及，摊开手，只有一片冰凉的空气。
　　
　　黑色的六月在燥热的夏日中愈发恐怖，就像一间牢笼网住了那一颗颗想要飞翔的心灵。八号下午五点，广播里温柔的女生响起的那刻，那个膨胀半年之余的气球终于得以释放，天空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了人们的每一寸肌肤。他站在街边，望着远处的教学楼，面前聒噪的人流竟让他他的内心异常平静，他反复回忆着曾经一幕幕的美好，最后大脑定格在那个昏黄的午后，他闭上眼努力拼凑出那天的画面，他记得她翻飞的裙带，记得夹杂在风中她淡淡的发香，还记得她看向自己时那纯洁的如一汪泉水的眼睛。时至今日，他只记得她留给自己的那些美丽的往事。
　　
　　八月她凭借高分被一所知名高校录取，他则拉着手提箱开始了漫长的高四生活。复习班的日子里，他整天埋头苦读。谁也不曾想到，在那些枯燥的时光里，支撑他一步步走下来的竟是那有些破碎的记忆碎片。有时，他一个人静静漫步在校园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看似疯狂的往事。路过树荫下乘凉的老人，他似乎可以隐约听到门卫大爷讲述他和她的往事时沧桑的语调。他和她的浪漫在每个人的心头留下印记，甚至铭刻于这个校园中，浸透进学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他经常对自己说，我要强大，终有一天我会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她身边。在经历十个月漫长的高四生活和两个月心灵的煎熬后，他去了和她同一座城市的一所大学。

城市的两边，他和她经常站在学校的顶楼上眺望，似乎只要踮起脚尖就能看到他（她）。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爬到顶楼，秋日的微风夹杂着丝丝寒意，她下意识抱了抱自己。身后，他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她猛地回头，触到他宠溺的目光。惊慌失措之际，她差点从高台上掉下来，他顺手将她搂在怀里。时间定格，片刻的沉默后，她慌忙挣脱他的双手，低头整理衣服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重新抬起头时，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他以为他的意外出现会给她带来惊喜，不曾想，她冰冷的目光，竟让他的心瞬间碎了一地。
　　
　　他不懂为什么面对他们之间越来越暧昧的关系她要选择逃避。他想告诉她其实她一直住在他的内心深处，可，每次触碰到她无辜的大眼睛，他本能地选择了沉默。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爱着他，只是迫于一些压力无法表达。他不知道他这种感觉的来源在哪里，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执着地凭着这个信念选择了等待。他要慢慢来，一点一点读懂她。或许时间会证明一切，比如，她爱他。
　　
　　于她而言，四年间，她所能做的只是在起风的日子里，裹紧外套；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迎着日光微笑。对于其它男生给予的温暖，她只是淡淡地笑笑，然后转身离开。在他们眼里，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抑或是荧光屏上耀眼的明星，只能远远地注视着，神圣不可侵犯。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就是心照不宣的爱情。
　　
　　同一片星空下，城市的一边，他抱着篮球在球场奔驰，夜晚寂静的球场上，只有汗水坠落水泥地的嘀嗒声和球撞击地板的砰砰声，他慢慢闭上眼，将自己陷入那声音的漩涡。城市的另一边，她躺在草坪上，相对于远处嘈杂的人群来说她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朦胧的月光下挂着几片云朵，她努力睁大眼想要从中找到他的轮廓。城市的两边，两颗心慢慢靠近，在深邃的星空下相遇，碰撞出绚丽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