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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的脑包山(张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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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8-5-20 19:55:01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脑包山的由来
  在整个坝上一带,被称作脑包山的山很多,而我的家,我们村子西壕堑南边一里地远,有一座方圆百里最高的山也叫脑包山,可以说我的童年、少年时代都是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脑包山名字的由来也一直是我想考证明白的。听老年人们讲,脑包山的全称为馋汉脑包,是因为每年有蒙古族喇嘛和牧民来这里祭敖包,他们把这处敖包看做整个察哈尔部落,最神圣的图腾,所以按贯例每次祭祀时,都要供奉很多糖果和奶食之类的食品。而脑包山附近村庄的汉族人,不懂蒙族的风俗,常常在喇嘛祭祀结束走后,上山去捡食那些奶制品,久而久之,竟然把人们吃馋了,一发现有蒙古人祭敖包,就争先恐后地去捡食糖果奶食。蒙古人就称这些汉人为馋汉,这座敖包为馋汉敖包。
  这个传说虽说是真实的,但我个人认为,脑包山被称作馋汉脑包是人们的一个误传。事实上脑包山应该叫察哈尔敖包,因为当年的察哈尔部落不论是王爷平民或喇嘛萨满都把这里当作他们最重要的祭祀场所。当然了,那些现在被称作脑包山的山丘,在当年无一不是蒙古人祭祀的圣地,但那些地方举行的都是一些小规模、低规格的祭祀活动。听老年人们讲,过去曾经多次有蒙古王公,和嘛喇赶庙的,甚至更远大庙里的大喇嘛来这里祭敖包。直到文化大革命时期,这个活动终止了二十来年,而现在内蒙古太仆寺旗五星苏木一带的蒙族人,还有不知什么地方的喇嘛,至少每年七月份开着小轿车来这里祭一次敖包。乞求长生天保佑他们的风调雨顺,人畜平安。
  脑包山在大雨天还有一个奇景,就是在山北边我们村里看,雨中的主峰栽杆山呈一片白茫茫的雨幕,这就给另一个说法找到了依据,查干脑包,查干在蒙语是白色的意思。不管是馋汉脑包、察哈尔脑包还是查干脑包都是和蒙古人祭祀有关的,脑包只是人们把敖包叫白了就称脑包了。

  二、我少年的脑包山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脑包山的下边压着两条巨蟒,这两条大怪物在看守着一匹金马驹。山里的洞里有一窝獾子,獾洞里也有一件宝贝叫獾垫,据说如果把它当作浦团,一人坐正好大小,两人甚至几十人坐都正好大小,就是说它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意放大缩小。这种传说有的是低劣的骗小孩的故事,有的确有几分真实。那时的我偏偏对所有传说都是无比坚信。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夏秋季就经常在晚上跟着那些大哥哥们半夜上山放马。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我们小一点的孩子就骑着自家的骡马,聚集到裴二哥家院里,裴二哥当时己经有十五六岁了,当之无愧是我们一伙孩子当中的“带头大哥”。晚上九点钟,我们准时出发上脑包山放马。到了山上找一处草好的地方,各自用顺腿拌或跳跳拌把自家的骡马拌上放开,然后一众人在地边铺上棉袄或毡垫皮褥子躺着,一边看星星一边说笑话,设计着如何在巨蟒离开时,潜入地穴探宝。裴二哥把所有小弟两人一组分开,每半小时去看一躺马群,以防有些骡马跑到地里偷吃莜麦。最有意思的也是所有小伙伴最盼望的活动,就数烧豌豆了,秋天的豌豆收割后,要在地里堆晒一段时间才能拉到场院脱粒,而这段时间是烧豌豆的最佳时机。一般是裴二哥分派两名小伙伴,去地里抱两小抱豌豆秧回来,也不管是谁家的地,因为家家都种有很多豌豆,丢个一两抱没人在意,就算在意,对我们一群小孩儿也没办法。因为谁要找我们麻烦,我们会象鲁迅他们小时候骂八公公八赖子一样骂他。找一处有二尺多平坦的地方把豌豆秧一放,由裴二哥或几个岁数大点的小伙伴点火,火一着,豌豆荚被烧的噼噼啪啪作响,烧熟的豌豆圆滚乱蹦,火势一灭就有人开始捧起灰土借着风势扬逗一下,灰土被风刮走后,地下就只剩下烧熟的豌豆了,于是,小伙伴们就围了一圈开始吃豌豆,坚硬的豆豆在嘴里被咬的嘎嘣脆响,有时打一下手电还能看到小伙伴们兴奋的小脸,被染的黑猫画虎,就互相指着忍俊不止。光顾高兴的吃豆了,可那东西吃多了,一到后半夜就开始口喝难耐了,通常凌晨四点就收工抓马回家了,不值得再回村里取水,就只能坚持渴上一个多小时了。
  由于那时是连续几个月晚上都在脑包山上放马,所以山上东南西北各个地方、各个角度都玩了看了,可怎么也没发现有什么巨蟒出没,倒是后来放牛时多次见过狗獾子,还骑骡子追着抓住过一只,那东西身上全是虱子,伸手一抓它,虱子就顺着胳膊往上窜,咬的身上奇痒难忍,没办法我又把它放了。回家把衣服里里外外脱了,用开水烫了一下,才算彻底解决。
  在渴望与害怕当中,最终也没有看到有巨蟒离开。幻想自己像探险家那样,深入洞穴盗宝成功,骑走那匹旷世奇宝金马驹的梦想破灭后,所有人的热情又被另一个传说吸引,大约在日本侵略者投降后,坝上一带匪患猖獗,八路军就进入了剿匪时期,一股八路军从狼尾巴山开始,一路追击两名匪首到达脑包山,两名匪首一看无路可逃又自知罪孽深重,没法投降的情况下,决定借助山势地形负隅顽抗,他们把随身携带的一大包现大洋埋在了栽杆山上,后来他们终于弹尽粮绝,被八路军冲上来一顿乱枪打死,他们埋藏的财物也就成了烛光斧影、千古之迷了。
  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曾多次带着刨药材的小镐头,在山上乱刨一气,还别说有时真能捡到一两枚制钱或那种满洲国发行的康德五年六年的硬币,这虽然印证了人们的传说,但跟一大包钱币财货相比,似乎这个宝藏传说也存在着诸多疑点。
  真正和脑包山密不可分,还是在我十三岁以后,那时我初中还没有读完就辍学回家,和父亲放牛了。夏秋季我们爷俩每天下午在山上放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熟悉脑包山上的一草一本。我知道哪块石头上能找到水喝,哪个崖缝上住着老鹰,哪个洞里藏有獾子。
  从四月阳坡的石头边悄悄开了第一朵毛腿腿花开始,脑包山上就不断有野花开放,特别是盛夏以后更是百花盛开,这当中尤以山丹最为出色,带有纵向纹络的卷曲花瓣,就象浓妆美女的嘴唇一样鲜红,花蕊是一簇细嫩粉白的丝,上头顶着象微小鸡冠似的小红疙瘩。山丹花属于百合科,叶子以及象小蒜一样的根都可以食用。山上能够食用的花最主要的要数韭菜花了,顺着栽杆山与驼峰山中间的水冲沟往南走,沟的两岸盛开的最多的花,就是韭菜花了,就象两道丈许宽白色的带子一样,随流水的风向抖动。多年以后我还在异乡,梦中曾多次看到我的脑包山,白色花的缎带上点缀着鲜艳的山丹!
  说到脑包山不得不提到欧李子了,欧李子是一种中指肚大小的野果,秋天处暑时节是欧李子熟透的季节,欧李子树秧子是一种象柳条柳叶一样,但不足一尺高的灌木,通常是单株成片的,悬崖边下也有少数成簇的。摘下几枚熟透了鲜红的欧李子,放到嘴里轻轻一咬,甜甜的带有浓郁果香味的汁液,刺激着你的味蕾,那种美妙的感觉无与伦比,那时候吃上几枚欧李子,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就无比的幸福和满足。就连两头尖的坚硬小果核,都会吸了又吸才吐出来。我还把这种果核的两头尖尖从石头上磨平,淘空核里的苦仁,用线串上给二姐做成珠珠玩具。山上可以吃的,还有一种大小外形象小麦一样红色的野果,叫酸麦麦,吃上一颗酸得腮帮子里直流口水。脑包山的两座主峰上没有山杏,山东边的小山包上有十几株山杏树,山杏又叫酸毛杏,吃多了倒牙,摘一些回家拌上白糖,放在锅里蒸熟吃,就酸甜可口了。有山杏树的东边小山,在六月份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山上还有几种野果是不能食用的,甚至是带有剧毒的,如那种黑刺灌木上结的黑色小野果,比豌豆大一点,用手一捏就会流出紫黑色的浓汁,这种东西牛羊都不会碰。还有一种灌木上结着一种诱人的小红果,这种灌木一般长在山崖的石头缝里,不知道的人摘下这种野果一偿,味道也挺甜。我就曾经在父亲没看到的情况下,误食了十来颗这样的小野果,结果中毒了,难受了半天,在山上狂吐了两次,才缓过劲儿来。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至于我后来一见到这种野果就干哕恶心。
  小时候冬季上脑包山玩耍,别有一番乐趣,主峰栽杆山的悬崖缝有几株野茶树和山扁榆树叉,那两处崖缝里经常有两群斑鸠扑棱棱的飞出来,又飞来飞去,借助山崖的回音,声势可以说是非常浩大。那时我们称那种鸟叫野娄娄。小伙伴们还带着弹弓,妄想自己创造奇迹能打下一两只来,烧着吃不是主要目的,能到学校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最好不过了。事实证明妄想就是妄想,最终连鸟毛都没打下一根。东南较之主峰要底的九燕崖上,住着四只九燕,这种鸟我也不知道书面上叫什么,比乌鸦大的多又比老鹰小的多,通体亮黑,飞起来翅翅尤显长,身影也很矫健,叫起来“啾啾啾”的声音,特别嘹亮,不知道它们吃什么,但从来没见过它们主动攻击任何鸟类,但经常会发现它们屡次在老鹰、黑翅雕、花豹鹞子的攻击下轻松戏谑般的逃生。
  下了大雪就更好了,积雪从山顶到山下的地里,埋盖住了所有的乱石,在上面结了一层硬壳,我们一群偢小子也不顾天气的寒冷,从家里带上铁锹和自制的冰车,爬上山头,坐在铁锹或冰车上向山下划去,这一划往往能划出几百米远,一玩就多半天,玩饿了,棉裤棉鞋棉手套都出汗湿透了,又冻了一层冰才想起回家,就这样了还要相约明天继续来玩。不过,这样的约定很少有人能够履行,因为湿了衣帽,回家还需要大人给烤干,所以就顺理成章的被父母打骂着,限制一段时间的自由了。
  脑包山,牵着我少年时代的梦,又经常深入到我梦里的地方。

  三、脑包山,我失落的梦
  阔别多年,重回家乡,再上脑包山是侄女陪着我的,只是我早己从充满幻想又少不更事的青涩少年,变成了饱经风霜、满怀沧桑的中年人了。
  脑包山上山风依旧,甚至阳坡的山丹花,阴坡的狼毒花盛开的也一如既往。可再要寻找当年成群的斑鸠和两双九燕,己不复存在了,因为十几年前,农村还没有禁止那种火药砂枪,我知道一定是邻村三棵树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个曾经是羊倌和我们父子一样,熟悉脑包山一草一木的男子下的黑手,当年他就有砂枪,并自称枪法很准,又熟知斑鸠群的活动规律,可怕的是他当年是成年人,不象我们小孩子一样,妄想用弹弓打下一两只鸟,就高兴的去同学跟前显摆的单纯幼稚动机。他竟然将上百只斑鸠和九燕打了个一只不剩。
  脑包山阳坡多了几个土堆和石碑,刺痛了我的心脏,那当中就有父亲的坟莹。看着山风吹动山间的花草,寻觅不到顺着悬崖飞翔的彩色种群,和蓝天上矫健的黑色身影,更寻觅不到牛群边石头上,坐着给少年讲古话传说,慈祥的老牛倌了。我只能一遍遍回味从那双宽厚温暖手掌心上,接过的中指肚大小的野果,放到嘴里甜在心里的幸福滋味。弯腰摘一枚还没有完全熟透的野果,放到嘴里慢慢嚼咀着,酸涩如同物是人非的孤独滋味,充斥着我的舌尖与双目,我仿若看到在多年后,自己钻入了山前的一堆黄土,那样或许可以骑那梦中的金马驹了。我的脑包山,永远连着我的喜悦幸福、别绪离愁,甚至黯然伤神。怕被侄女看到我在擦眼泪,遮掩着故作轻松笑说:山风真的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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