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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徐静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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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8-29 13:04:38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拖着虽粗矮却壮硕的躯壳从村委会一摇三晃地晃出来,毒辣的日头把我的脑门镀上了一层亮亮的光。懒得回家就近蛰进村委会附近的三寡妇家。这个三寡妇30来岁,长得俏生生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尤其是那两个奶子,走路时像怀揣了两只小鹿,一跳一跳的,很是吸引男人们的眼球。但是她命不好,第一个男人病死,后嫁一个砸死在煤窑里,知情的人说她是扫帚星,给她起了三寡妇这个绰号。她像丢蛋的母鸡把两个孩子都丢给了别人。后来一赌气嫁到了这个偏僻、闭塞的山沟沟,做了老实巴交的赵柱子的婆娘。赵柱子把她当眼睛珠地供奉,可是却不能给他的眼睛珠丰厚的物质享受。家里哥四个,三个哥哥早分家另过了,把老爹的家业也分得只剩了三间小土房,里边是徒有四壁,穷得叮当响。赵柱子不忍心看着王母派来的仙女跟他受累受穷,狠狠心,背起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又一次加入了外出打工的行列,把俊媳妇留在了空屋里,后来在我的软硬兼施下成了我的菜。
  一迈进这低矮整洁的屋里,三寡妇就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块湿毛巾。我没接,只把头递到她面前。三寡妇笑骂,“你个冤家”,一边给我擦拭油光光的额头汗涔涔的脖颈。我趁势在她的奶子上捏了一把。
  “快弄口饭,下午要开会,我懒得回去,热慌慌的。”
  三寡妇张罗着做饭,嘴也没停,“又开什么会?能透露透露不?”
  “一个老娘们儿,啥也想问。我不是刚去乡里开会回来吗?上边下了任务,要帮助村民脱贫致富,就这穷山沟怎么脱?脱和脱可不一样,这个“脱”可没我给你脱那么容易。现在玉溪湾、王家窑、还有碾子沟还没有通电,每村那么几户人家迁又没处迁,拉电又拉不起,不拉电还不行,愁死我了。下午研究给这三个地方通电的事儿。你一会儿先给我过过电,别的事儿少操心,我亏待不了你。”
  “那现在就掏,我这几天快晾起来了。”
  “好好好,”说着我顺手掏出一沓10块钱的新票票,数也没数塞到了三寡妇的胸脯里。我经常把面额一百元一张的换成十元一张的预备着------
  三寡妇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不一会儿油乎乎的千层饼端上来了,黄澄澄的炒鸡蛋上了桌。三寡妇趴在饭桌对面眼乎乎地看着我。我嘴里一边嚼着饼一边说:“我以后会很忙,得到上面跑拉电的事,近段时间估计来不了了。”
  “跑电能得什么好处?把人家晾一边不管?”
  “不忙你要钱我从哪弄?难道大风能刮来?稀罕。”
  “不来拉倒,就会找理由。人不是都说,村书记,村村都有丈母娘;村主任小姨子数不清吗?你还不定往哪个娘们儿的怀里钻呢。”
  “不会的,就待见你一人,你也是我赵福旺独享的”——我说着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
  三寡妇的脸蛋越发红扑扑的了,满足得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彻底让自己放松了。


  村委会里烟雾缭绕,三个烟筒正在比着冒烟。我大概讲了讲乡里的会议精神,提出近一段时间我们村委会的工作重点就是拉电。
  “我到上面跑拉电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几个给我看好家就行。”说着我把热辣辣的目光对准妇联主任兼计生主任廉学敏:“你那一摊子有问题吗?今年的计划生育要求不是很严了,工作相对好做了。”
  “是的,人们的思想转变了,现在主动要一个孩子的家庭越来越多,个别第一胎是女孩的,顶多再要个二胎。一个自然村一年也就增加五六个孩子,再也不用到各个村去做工作去围追堵截了,我的工作好做多了,请书记放心。加上现在老龄化,有的人家老人没了,怕火葬悄悄埋了,人口有时呈负增长趋势……”
  这个文绉绉的女人仗着读了几天墨水,一说起话来就拿五做六,我就烦她这点,她看来还要继续说什么,我不耐烦地截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嗯,你那摊子好办,我也不用操心。赵岭,你有什么情况,说说。”
  村主任赵岭故作姿态,慢吞吞地说,“是有件大事,还没最后定下来,北京有个公司看好咱整个行政村的草坡,有意向买,还没有定下来。先跟大家通通气,可不能让村民知道,不然还不知道弄成弄不成麻烦事就来了。”
  “估计他们出多少钱买?”
  “大概……一千万。”
  “这倒是个“脱贫致富”的好路子,老赵,你加紧促成这件事。”
  廉学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事得考虑周全,弄不好会引起村民的抵触情绪,出点事就不好了。你想啊,村民们的地除了坡梁地就是沙窝子,收成太低,全靠养牲口挣钱,如果把草坡卖了,他们还不跟你急眼?
  民兵连长崔永年崔大肚抬起大脚架在右腿上,把手里的烟灰在鞋底上摁灭,烟头顺手扔在墙角,蹭一下站起来,像是这就要跟村民去拼命,腆着大肚盯着屋外,粗声粗气地说,管他个毬,咱们这是为他们脱贫致富。对,就是脱贫致富,给他们几个钱就把他们打发了。就是不给,他们还能跳眼里圪蹴着?
  赵岭打断了他,你以为现在的村民还像以前那么好糊弄?现在他们也懂法了,动不动就跟你讲法,而且现在廉政建设这么严,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弄得不周密真要闹到上面去,咱们得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眼看着这么一块肥肉不吃岂不是傻瓜?先通个气,还不一定成不成呢。如果有戏,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具体操作手段,既要卖草坡,挣钱,又不能让老百姓闹事。
  这件事情我还是胸有成竹的。我看了他们这几个饭桶一眼,然后大声说,你们先想办法促成这件事,剩下的交给我处理,管叫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他们还得念我的好,哼!收拾不了几个刁民我这10多年的村支书不是白当了?我先解决拉电的事,一件件来……不过谁也不准说出去。谁透漏出去消息惹来麻烦让我知道了小心着点儿。
  屋里一时死一样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几杆烟枪在肆无忌惮地冒蓝烟。
  转眼到了年底,卖草坡的事还没有影子,信息灵通的村民们已经像是一个马蜂窝被谁给捅了一下——嗡嗡嗡嗡的炸了窝。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谁总结的,真他妈绝。各个村子有门道的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卖草坡的钱按现有户口算,每个人口补偿3000元,时间卡在去年一月份,一月之后的户口不在补偿范围。于是有门路的到处托关系,聘出去的闺女户口已经迁走的求我帮忙往回迁;新生儿户口晚于去年1月的,急着找我帮忙改户口日期,一时间我和老婆都应付不过来了。管他真假,反正咱给谁办事情也不白办,咱就记住一条:不见兔子不撒鹰。真他妈好笑!


  我在这半年里不知跑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喝了多少酒,送了多少礼,总算求来了省里的菩萨。省电业局给我村拨了巨款,终于在我的努力下元旦前夕如期给三个村接好了电,乡政府在玉溪湾村开了竣工典礼仪式。天还没黑,村民们就等不及拉亮了电灯,往日黑黢黢的小村庄如今也是灯火通明。我也因此成了村民眼中的菩萨。他们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就差喊我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开完竣工庆祝会,送走乡领导、县电力局领导,我没有回自己的村子,而是趁黑折回来,来到了二兰子家。二兰子正在灯下给儿子补书包,往上面缝个布贴。她儿子念三年级,在距离50里的乡里住校。因为村里孩子少,没法设学校,全乡从一年级就集中办学,到乡里住校。二兰子丈夫见我来了,赶紧给倒了杯俨茶,随后唯唯诺诺地说,书记,你呆着,我领栓柱去我娘家看看,她昨天说不舒服。
  男人领着孩子还没走出大门,我就把二兰子压在了身下,二兰子低低地说,
  你猴急什么?还没走远,小心我儿子看见。
  你汉子主动给我腾地方,我还不抓紧点儿?不然对不起他的一片心啊!
  亏你还有点良心还记着我,这么久没来又在哪个圪崂找着相好的了?
  哪有那么多相好的?就你一个,如果说假话,我天打五雷轰。
  去去去,鬼才相信你呢,谁不知你身后妻妾成群,你哪个村没有野老婆?不过我不在乎,再多我也稀罕你。
  稀罕我的人还是稀罕我的钱?
  去你的。
  我看你更稀罕我的大团结,一会儿给你。先好好伺候我。说着更用了力。屋内传来喘息声,娇笑声……
  完事后,二兰子靠在我的身上,不依不饶地说,通电了,需要电工吧?你必须让我那口子当,我不能白伺候你这么多年。
  我脑中急速地盘算着,该把这个肥差给谁呢?是小连襟还是自己的弟弟?还没拿定主意,二兰子又嗲声嗲气地催上了。我说,这事需要拿到村委会商议,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那么多人都盯着呢,我尽量帮你争取。随之掏出一沓10元面额的钱,甩开成扇子型,看着二兰子饥渴的眼睛,我满足地说,这样满意了吧?有了这些花花纸不比当那个破电工强百倍?不用你男人费力,你一张开腿钱哗哗就来了……二兰子笑骂中,我已经鼾声如雷。


  元旦假期刚过,乡政府召开大会,布置新一年的工作任务。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退耕还林。每人退出耕地至少一半,用以栽树、种草,保护生态环境,做好北京的绿色屏障。由政府补贴退耕还林款每亩280元。回去后,村委就着手研究各个自然村退耕还林的具体操作事宜。村委几个领导的家里一时间热闹非凡。尤其我忙得啥都顾不上了,天天有人早早就堵住了门。有点八竿子关系的,都让我多报了些退耕数字。我记了个本本,多加了数额的好处自不必说;没有多加数额的人家我自有妙用。咱还是那句话: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世道:不干白不干;白干谁不干?甭管他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我又挖空心思把我管辖的11个自然村死了的,嫁了的,正要出生的人口退耕土地都填上,没有多加数额的人家做了适当的增加。在村委做好的准备上报的退耕还林账上做了改动,多报了5800亩。我本着自己吃肉他人也得喝汤的原则,村委班子一直没人跟我较劲。
  表面上村民的地是按要求退了,也插上了树苗,可是由于管理不到位,嫩嫩的树苗又被牛羊糟蹋了。眼看着只有坑没有苗的地,胆大的村民又都纷纷效仿各自种上了庄稼……
  国庆节前夕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有人告发了我,警车已经在开往我们家的方向。还是有胆大不怕死的,竟然敢告我,吃了熊心豹胆了!是谁呢?我不能在号子里度过后半生,得赶紧逃。我顾不上思考,来不及报复,急急忙忙收拾钱物,带着老婆急冲冲消失在暗夜里。
  至此后,我的噩梦开始了,在一个地方待的日子不敢超出一个月,也不敢随意上街。即使在僻静的地方,只要听到警车的呼啸我便吓得心发慌,腿发软。两年后,为了彻底摆脱这种整日心惊胆战的生活状态,我带着老婆到了少有人烟的草原腹地,在一个沙场隐姓埋名的打工,过着清苦的生活。老婆由于担惊受怕,远离儿女和父母,整日郁郁寡欢,后来得了癌症,不到一年时间撒手人寰。我一个人寄住在沙场,过着不敢见人的日子。以前的将军肚渐渐瘪了,以前的美食美酒离我远去了。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我是该自首过正大光明的牢狱生活,还是永远困在这里直到老死他乡?唉……这问题像团乱麻堵得我日夜不得安宁。至于村子里的那些可怜巴巴的人我也管不了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唉——

  注:2012年在山东《霞光》发表,2014年3月在《京畿民间文化》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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