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张瑞明）

金莲川文学

一

    刚，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愿意娶柔为妻吗？
    愿意！
    柔，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愿意嫁给刚吗？
    愿意！
    那么，请交换你们的戒指。
    刚曾经有过一枚戒指，母亲的遗物，但早已当掉了。
    柔也曾经有过一枚戒指，也是母亲的遗物，也被当掉了。
    没有戒指的刚和柔相对而视，彼此伸出无名指勾在一起。
    宾客席上没有掌声和欢呼，发出了阵阵抽泣声。
    证婚人的眼窝也有些发热，这个铁打的汉子，没控制好嗓音，他哽咽着说：婚礼结束。
    宾客抹着眼睛一个个散去，严城监狱的操场上顿时空旷起来，只剩下刚、柔和证婚人。
    刚穿着囚服，光头垂手打了个立正，请示证婚人说：监狱长，我可以吻我的妻子吗？
    监狱长说：要抓紧，她还有十分钟的探监时间。说完，背过脸去。
    刚一把将柔紧紧抱进怀里，两个人的舌根交织在一起。
    这是世上最短暂的夫妻生活，随着监狱长的一声喊停，结束了。
    刚对着走出监狱大门的柔大喊：我只有四年，柔，等我！
    柔回头莞尔一笑，泪就滚落到翘起的嘴角：我只有一个月了，刚，我们来生再见吧。  

二

    一个月后，柔死了。
    她在生命的最后，嫁给了她爱了多年的人。
    没人把柔的死讯告诉刚，在监狱这种改造思想的地方，他不可以承受巨大的不幸，不可以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刚不知道，一个花光了所有积蓄的肝癌晚期患者到底能活多久，他只能安慰自己，柔还活着。
    刚在进监狱之前就倾尽了所有，他不相信自己救不活自己的爱人。
    为了柔早日出院，刚花光积蓄，当尽财产，包括母亲留下的戒指。
    然后去借债，借到亲戚和朋友骂他是个骗子。
    再后去卖血，卖到走路都像是喝醉了酒。
    最后，他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撬开了一辆自行车的车锁，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正赶上严打，刚被判了四年徒刑。
    刚入狱前期，柔忍着病痛来探监，柔没钱，就当了她母亲留下的戒指换成食品。
    隔着一层防爆玻璃，柔的眼泪成了断线的珍珠，她说：你好傻啊，为了一个死人断送了一个活人！
    刚低着光头一言不发，做为囚犯，他无言面对恋人。
    柔看出了刚的心思，她擦干眼泪说：你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刚抬起头看着柔红肿的眼睛，心脏如同受伤的小鹿 。
    柔说：刚，你能娶了我吗？
    刚说：柔，我是个囚犯，不配娶你。
    柔激愤起来，起身要走，她说：是你嫌弃一个快死的人吧！
    刚隔着玻璃喊：我会请示监狱长，让他做我们的证婚人！   

三

    四年后，刚刑满释放。
    监狱长把藏了四年的一封信递给他，那是柔临终前写的遗书：
    亲爱的老公，看到这封信时，我与你已经阴阳两隔；
    做你的妻子，我死而无憾；
    唯一另我内疚的是，丈夫犯了罪，危害了了社会，危害了他人；
    所以，我决定把角膜捐献给国家，算是替我的爱人赎罪；
    老公，永别了！爱你的柔。
    看完那封遗书，刚的心里如同有一百只猫在抓挠，抓得他眼中都要出血。
    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他找到了柔的坟墓。
    坟前，奇迹般已经放置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花环。
    看着那些花环，刚有了一丝欣慰。
    他随手从草地上摘了一把野花编成花环，放在那些花环中间。
    微风吹过，那些花朵在向刚招手，告诉他柔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