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语

碧云天

    师宗凤凰谷那上古的玄牝门，注入了太多的神秘与生命的追问，让人深思；师宗那荒城古墟，叫你不得不联想到征战的浩繁与岁月的久远，给人惊骇；师宗那菌子山的灵动与香艳，最深的体会就是生命的繁茂与不屈，叫人难忘。但于我为奇中之奇、感动中的感动的，就是那满山的杜鹃花。
    在云南苍茫的大地上，有多少山就有多少河，有多少树就有多少花。在不早的春天，坡头崖下到处都长满了绿色。这绿深而且重，突出山的精神。小草朝上长，灌木拥绿叠翠。其实细看去，那些绿，居然是从石头的缝隙里挣脱出来的，有些不顾一切，千万年前便堆积起来的石头，却被这满山生灵挤兑得东倒西歪。而最难得的是，我所要说的杜鹃，心仪已久的杜鹃，居然在狰狞的怪石里长出根须，在清洁的空气里长出枝叶，借着强劲的阳光与潮湿的山脉，在莽莽苍苍的山的皱褶里，疯长。一抬头，一眨眼，那扭曲的枝干便涌入了眼帘。一枝一叶，未经剪裁修饰，却精致无比，绽放着生命的力量与果断。你可别说那杜鹃是曲意奉迎呐，他是在与山抗争，在与石作对。不是吗，那花，红的，红得像血，红得打眼，红得揪心。白的，白得像云，白得纯粹，铅华洗净，清爽爱人。黄的，金灿灿的一片，色彩富贵，却雅而不俗。紫的，随风低吟，宛若刚成熟的女性，妩媚而不艳，多情更娇羞。那是一种体现，是一种表达。
    师宗有缘，有这杜鹃花无边的开放；师宗有幸，有这杜鹃花热烈的相守。在万山耸翠、春意盎然的时候，杜鹃花白、黄、紫、红，开得热烈，开得尽兴，全然没有败兴和扫兴的样子。像彩霞满山，像群山舞绸。师宗的杜鹃花，在睡梦渐醒的时候，在曙光初照的时候，在春雨淅沥的时候，含着笑，含着泪，开了。先是小小的一颗心，慢慢打开，透着嫩，敞着心。这花儿呐，开得惊心动魄，却没有在名门后宫；开得多姿多彩，却无需要他人的关爱。她居然可以在这里独守，一守就是一千六百多年！我可从没有听她说过寂寞无聊，我可从没有听她怨天忧人，我可从没有听她参与了相互杀伐、抵毁和关键时候的背后捅刀。你就可以知道，她的心有多大！她的心有多宽！
    水仙被选来献给活到一百一十六岁且有许多奇迹的二世纪基督教祭司那鲁基苏斯，因此，水仙的花语就是长寿。葶苈被献给四世纪的殉道者圣沙拉哥沙的威肯帝斯的花朵，他即使遭受到严刑拷问，仍然鼓励同伴，直到殉教身亡，因此葶苈的花语就是勇气。牡丹在沃土里养育了富贵，荷花在清水里成就了清雅，面杜鹃呢？杜鹃花的花语是爱的喜悦，据说喜欢此花的人纯真无邪，心无旁骛，对爱忠诚，同时，她还节制欲望，清清洁洁，从生到死。
    杜鹃当年与牡丹、茶花为宫庭三大名花。杜鹃为群芳之首，被称为“花中西施”，花开艳丽，楚楚动人。不料竟为群芳所妒，百般为难，进献谗言，被贬至高山薄土。但杜鹃并没有因此气馁，没有因此倒下，即使是乱石荒野，即使是那薄土只生旁根，也将最美丽的青春，开放在这高原的山峦上。在滇东北，还有一个传说，一个叫做杜宇的人，“从天堕，止朱提”（朱提，今昭通），杜宇在此“教民务农”，并将这里的耕作技术推广到成都平原，在那里自立蜀王，号曰望帝。杜宇积劳成疾，告别了他的百姓。他的灵魂化为一只鸟，每到春天来临之时，就四处飞翔，发出声声的啼叫：快快布谷！快快布谷！直叫得嘴里流出鲜血。鲜红的血滴洒落在漫山遍野，化成一朵朵美丽的鲜花。人们被感动了，变得更加勤勉和负责。他们把那小鸟叫作杜鹃鸟，他们把那些鲜血化成的花称作杜鹃花。
    我在花枝下独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