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父亲

彩虹

      父亲离开我已经十年整了。在我步入社会的那年，他就匆匆地走了。想当初父亲离开我时，我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而今，十年过去了，我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了。但这一切，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你可有所感知？
       不由得又回忆起十年前的那痛心的一幕：当我带着完成大学学业并分配了工作的激动与喜悦从首府城市回到家乡那个小镇时，眼前的一切犹如晴天霹雷！我再也看不到日夜思念的父亲了，摆在我面前的是父亲那镶了黑框的遗像！我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因为就在我刚才走进家门的时候，母亲还对我说父亲去乡下奶奶家了！他们为什么欺骗我呢？我使劲地摇动着接我回家的姐姐的肩膀，乞求她告诉我所发生的关于父亲的一切！
       就在我由竭嘶底里的哭喊变成无声的哽咽之后，姐姐开始歉疚地向我诉说父亲的一切……父亲的病很突然，去医院检查时就已经是肝癌的晚期！其实父亲自己对他的病是有所知晓的。就在发病前的半年时间里，他每次疼痛发作时都是自己硬咬着牙挺过去了！父亲他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贫穷了，他不想再为这个原本不富裕的家增加任何重担！从得知检查结果到父亲去世仅仅是短短的二十天时间。姐姐说，父亲平时是那么一个沉默寡言、与事平和的人，但在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却表现出了他对我们这些子女、对家庭、对母亲的无限留恋！他临终时那无奈的、眷恋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掬一捧心碎的泪水！父亲在病重期间，一直就在叮嘱姐姐不要通知我，因为我那时刚刚离家返校。父亲说我那学期是最重要的时候，既要论文答辩又要跑分配，家里人帮不上忙，就更不要让我得知噩耗了。听姐姐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流干，我的心开始在滴血！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很普通但很慈爱的父亲！
       曾记得小时候，由于我先天性营养不足，父亲似乎对我就疼爱多了些。但在那时，一个超负荷抗起生活重担的父亲给我至多的偏爱便是能在我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的时候，奖励我一本书钱。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本书钱在现在看来也就是一根雪糕的钱。但就是那点买书的钱带给我无穷的快乐！让我在偏僻的小镇里，从书上找寻我儿时别有洞天的世界！我很感激父亲，是他从那微薄的养家糊口的工资中为我打造了不同于其他姊妹的人生之路！而当我今天再也不用为了买一本心仪已久的图书而去苦苦期待时；当我今天再也不用为了大学时期的生活费用而去四处筹措时；当我今天可以把数千元的工资收入拿来尽自己的孝道时，父亲，他已经远离我的世界……留给我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女欲孝而父不在”的心痛！
       曾记得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他经常给我讲起他少年乃至青年时的往事。他娓娓到来的经历，我听得如醉如痴……他曾讲起他是如何从自己的父母身边过继到叔父那里，如何从山里面走到这个小镇，如何刻苦专研他的铸造专业，为了他一生都钟爱的这个专业，早在60年代就远去新疆、四川学艺！如何找寻到母亲成就美好的姻缘，如何又有了我们这七个儿女……那时在我心中，父亲尽管很普通，但他比谁都要高大。尽管他一生都默默无闻，但他对生活的坚韧、对事业的执着是我此生在任何书本里都学不来的。我很感激平实的父亲，他教会了我为人处事最基本的道理，也教会了我如何面对不如意的现实。父亲给了我很多很多，但他总在歉疚地说给得我太少太少，让我过早地品尝生活的甘苦……
       当我驻足在父亲的坟前，面对这一坯黄土，我默默无语。我想，父亲一定看到我了吧？我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期望。父亲在那个世界里应该是快乐的吧？因为他在去世的那年也皈依了上帝！我的心或多或少有了点安慰。至少他应该在天堂里吧！父亲的坟就安在曾祖父、祖父的坟冢里，这样他也就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