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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癫狂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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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0 15:01: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非常柠檬 于 2015-7-20 15:02 编辑

    我老爸今年84岁了,身体其他器官没有疾病,他的病变在脑子里,小脑萎缩,这个疾病导致他生活不能自理,出走需要家人看着,而且脾气出奇的大,对辛苦照顾他的母亲及家人常常挥拳就打,母亲为此苦不堪言,但是一点办法没有。  我们姐弟八人,面对这种情况,父亲不能不管,母亲也年迈,宣化三个姐姐不在身边,照顾父亲的担子落在了本地的几个姐弟身上,我们负责轮流白天晚上照顾父亲,好让年迈的母亲得以休息。
   父亲的小脑萎缩算起来已经有五年之久,最初刚刚发现症状的时候不是很明显,常常是出门买东西空手而归,甚至连买东西的钱也找不到了,母亲为此常常恨恨的骂,父亲茫然不知所措,愣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父亲之所以记性如此的不好,源于二次手术。父亲供职于长途线务段,负责张北至沽源的线路维护,每逢阴天下雨或狂风肆虐,这都是线路出现障碍的频繁时候,越是恶劣天气越的出去维护,因为障碍就是使命、障碍就是命令,容不得半点的推诿、延迟、懈怠。父亲常常在电闪雷鸣的半夜出去,清晨一身雨水汗水的归来,长此以往,父亲落下了了一身的寒气,小肠疝气追随而至。
   父亲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这些症状在身体上体现的不怎么明显,退休之后岁数大了,抵抗力弱了,小肠疝气频频来袭。最明显的是在七十七那年,父亲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倒腾着蔬菜,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干的时间久了一些,父亲从院子里弯着腰,满脸的汗水,脸泛着微微的青色,佝偻着腰艰难的挪进了屋子,母亲眼尖,也明白父亲怎么了,赶紧把父亲扶进了屋子,又弄了热水袋敷在腰上,但半个小时过去,父亲的疼痛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豆大的汗珠从父亲的额头滴落,我们知道父亲一定已经非常痛苦了,容不得半点迟疑,我们把父亲送进了医院,检查、麻醉、手术。
   麻醉这种药物能减缓和减少人的痛苦的同时,也损伤了人的神经系统,导致人出现思维混乱、记忆暂时衰退。手术后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根本就不明白和记得自己已经手术,是需要输液和静养的,手胡乱的去拔针头、反复一遍遍的陈述自己没病要回家,任凭我们好言解释相劝都无济于事。
   父亲出院之后慢慢的又恢复了正常,但是记性明显的不如以前,母亲交代的事情常常是转一个身就忘记了,出门买东西空手而归,记不清楚自己的年龄,说不清楚自己有几个孩子,老年已至,居然是这种情况,看着父亲的样子,我们常常感到害怕。
   父亲的第二次手术是在七十九岁那年,因为第一次手术是在县医院做的,不成功且留下了后遗症,手术不到半年小肠疝气就犯了,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不想再受手术之苦,借用了一种裹布常年裹在腿间,防止小肠滑落出来,这个办法虽然当时管用,但是不能彻底去除病根,那截肠子时时跑出来捣乱,每逢此时父亲都疼的一脸的汗水,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只能决定再次手术,地点选择在了张家口二五一医院。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医院、陌生的医生。父亲因为前一次的手术,加之小脑萎缩的症状已经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居然不知道做什么来了,只是任凭亲人把他送来,安排他住院,安排手术。
   手术是在晚上进行的,当护士进来把他放上手术推车的时候,父亲的小眼睛眨巴着,茫然的看着我们,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恐惧、一种不解、一种茫然,他不知道这些陌生人要推他去做什么,他不愿意跟着这些陌生人走,他不愿意离开亲人。但是,父亲还是被陌生人推走了,我们忘记了应该上去抚慰父亲,告诉他,让他别害怕,这是给他去手术,去减轻他的痛苦,我们不会走远,我们会在门口守候,我们恰恰忽略了这一点,让父亲在茫然和不解中进入了手术室。
   当父亲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父亲在昏迷中,一直沉睡着,我们把父亲安顿在病床上,我们也困极,各自沉沉睡去。
    父亲是在凌晨五点醒来的,醒来的父亲像一个梦呓者,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嘴里不停的磨叨着,一会是他年轻工作上的事情,一会是我们小时候争吵的事情,一会又不知和什么陌生人在说话,看着父亲这种癫狂的症状,我们担心他伤口在身,再把伤口崩开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要求医生打了安定,安定这种药物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一过,父亲又开始闹。于是打针、闹、再打针、再闹,如此反复,父亲出现了幻觉,手和脚同时乱动,任凭我们四个人同时按都按不住,实在没有办法,医生给注射了精神病人用的强效镇静剂,父亲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不动了,渐渐的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看着呼吸均匀已经昏睡的父亲,我们终于可以稍稍的休息一会了。父亲年轻时那么健康、那么强壮,那么虎虎生威,老了居然是这样一个摸样,人老了真可怕,我们也会老的,我们也会得父亲同样的疾病,也会和父亲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记了吗?
    半个月之后,父亲出院回家了,小肠疝气终于彻底康复。而小脑萎缩却日渐厉害,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出门之后找不到家,认不得家里人,认不得自己的衣服,不管是谁的衣服拿起来就往身上套,即便是夏天,帽子手套不离手,每天全服武装起来,愣愣地坐在床上,一会一会的要出去寻找他的老妈以及他的老伴,母亲和他相濡以沫六十年,在他的记忆中都找不到了,都不记得了,常常惹的母亲点着父亲的额头,恨恨地骂父亲:“你个没良心的,连我都不记得了,我白伺候你了”。
   鉴于父亲的这种症状,我们姐弟再也不敢离开半步,白天一个姐姐负责洗衣做饭,晚上我们负责值守,负责父亲的脱衣穿衣以及夜间的起夜。
    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无官无职,但是父亲是一个共产动员,这或许就是父亲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吧。即便是现在在他癫狂梦呓的时候,他的嘴巴里念叨的都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云云,我在旁边睡不着,每天听他磨叨中国共产党,常常不禁笑出了声。
    昨夜,又是我当值,我因有事稍稍的晚了一些,进门的时候,母亲已经安顿父亲躺下,父亲躺在被窝里,嘴巴不停的磨叨着。母亲和我说,今天的觉又别想睡了,又是一晚的磨叨,母亲去了另外一个小屋,我坚持和父亲睡在一个房间,晚上好照顾他起夜,从我进门开始,父亲的嘴巴就没有停歇,不停的磨叨着“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我用手推了推父亲,告诉他睡觉吧,不要说话了,父亲丝毫不理会,依然磨叨。
    我的睡眠一直很好,也相信自己在这种高音贝的磨叨声中,大约不会影响我睡觉吧,困极了自然就会睡着。但是我错了,在父亲高一声低一声的磨叨中,我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凌晨01.30,凌晨02.40,眼皮涩的发疼,脑子里一团浆糊,却怎么也睡不着。父亲依然在磨叽着“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我起身推了推父亲,父亲身子丝毫未动,嘴巴依然在动,音量依然一高一低,我彻底绝望,不睡也罢。
    早晨,头晕晕的沉沉的,感觉脑子都不怎么清醒。我的父亲,脑子真的风干的什么都没有了么,理智、情感、控制能力,真的只剩下一具躯壳了么。我的父亲,愿您健康、愿您长寿,看来这真是一句假话大话空话了,因为您已经不健康了。
    我的父亲,我的老爸,我只能祝福您走好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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