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心港

    此刻，我就在这里，拥挤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乌篷船在如水的夜里摇曳。纵然是等待，游人的脸上也溢满了欣喜。乌镇等这一天等了千年。依然不敢相信，我只身一人，来赴这个繁华落尽的约会。
   
    坐在小船里，三个橹夫的摇桨声窸窣可闻，在前行中捣碎了落在水里的月。就着隐隐的灯光，恍然睡去，却又忽地想起了那首《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在如今看来，越女得遇鄂君子是一种天大的缘分，而我能来到这里，感受年华停驻，感受枕水人家的别样生活也是多美的缘分。
   
    站在小石桥上，河两岸游人如织，与琉璃般的夜色互相交融，似乎他们原本就在这里，不曾来也不曾离去，似乎我是隔着千年的时空在这里聆听、在这里观望。桥下的水虽活却出奇的静，没有船的打扰，它是不流动的。和着临水的小木屋，平滑的石子路，古色古韵的门窗与长廊，古董小屋里香炉上的一缕青烟，昏黄灯光下陈列着的旗袍与绣花鞋，擦肩而过的撑着油纸伞的美丽女子，以及那一盏随风摇曳的旧灯笼，一切的一切都给人时光停驻或时光流转的错想。我连走都是轻轻悄悄的，怕惊扰了寻梦的人，怕唐突了有情人的浪漫，更怕走进乌镇遥远的时光里，听漏了打更的声音，忘了回来。
   
    乌镇的夜像是一个迷宫，觥筹交错的不单是千回百转的廊道，还有酒和茶各自盈人的香。因为是一个人，走与停都随便，就挑了一处临水的地儿，点了一壶茶，再看流水、再看行人、再看这夜，都与我无关，在我眼里心里，似乎一下子溢满了感动和满足。脑海里浮现出安意如坐在布达拉宫前的那一幕，她说看着满天而起的烟花，连眼睛都不要眨，连流泪都觉得是一种浪费，因为太过幸福。她守望布达拉宫是因为仓央嘉措曾在那里，我来看乌镇则更单纯些，只因“似水年华”四个字。我想，任何爱情到了布达拉宫都不能再算是爱情，因为怎抵得上那一句“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能与你相见”的真挚和凄然，因为在佛前；可一旦来了乌镇，它就有了岁月见证的印记，有了平凡却美好的回想，因为在人间。
   
    起身走过一个转角，我面带微笑，留给这千年乌镇繁华伊始的夜，恍然一梦。今夕何夕兮，承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