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风起时

　　老屋的院墙中心有一棵低矮的离子束，春日开花，夏末结果，经年许久，我再也没有吃过比老屋李子树上更好吃的李子。
　　母亲说，我生在老屋，长在老屋。
　　老屋共有两个院落，从大门进去是柴鹏和羊圈，记忆深处，爷爷最爱在柴鹏给我扎秋千，有时是单支绳子，屁股被绳子勒出一道道红印，有时候爷爷会在绳子上架一个小板凳，却总危险了几分。童年的前期，是一个人的游戏。爷爷做的秋千让我度过了漫长的前期童年，每每总喜欢晃着秋千和羊圈里的羊聊天，咿咿呀呀，真有那么一回事。每当黄昏日落，从墙头滑落的余日光辉，照耀在稚嫩脸庞，天真的岁月，不忍欺。
　　柴鹏旁是朱红色的铁门，小时候总觉得铁门威风，金色的铜狮铁环，青面獠牙。铁门两面贴着的门神，是我对尉迟恭和秦琼最初的印象。而那扇铁门后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景象。花园中央的李子树，童年后期的记忆，是和妹妹在李子树钱抓青虫，捡落果，留在旧时光里的照片，还有那天真的姐妹两，撅着屁股，争抢着的画面。早已忘记了是谁拍下的美好，那时候的傻瓜相机，胶片下的定格，满满是记忆。
　　老屋经历了爷爷奶奶的半辈子，李子树西面是奶奶的厨房，也是奶奶驻守了半辈子的地方。女人总与厨房有着不解之缘，奶奶的厨房，是奶奶最骄傲的地方，继承了旧时传统的奶奶，操持着一大家子生活，从十八岁到如今垂暮之年，厨房，是她的青春是她的另一个孩子。如今想念起的依旧是每每过年前夕，从厨房里冒出的蒸蒸白气，轰隆隆的鼓风机声音，掺杂着厨房里女人的笑声，屋外孩子们的嬉闹声。白面皮的馍馍，玲珑的饺子里包裹着的一块钱硬币，各色的家乡菜，怎么也回不去的故乡滋味。
　　老屋的正屋在院落的最中央，典型的北方建筑。进门为客厅，东西南北处各一间小屋。最喜欢东南方向的房间，阳光最为充足，每每暑假，四姐妹挤在同一张大床，你挤我我挤你，嬉笑打闹，在奶奶的呵斥声中渐渐安静，星光熠熠，八只小脚丫齐刷刷露在被窝外，睡姿各异。
　　我在老屋生，在老屋长。推开老屋后面的那扇门，是最广阔的草原。和父亲少有的童年记忆有那片草原放风筝的回忆，在那里，我看过赛马比赛，滑过雪，堆过雪人，也有在石头堆里玩过过家家，也曾一把火烧了稻草堆，躲过母亲的追打，也在石头上看过落日，打过麻雀，哭泣欢闹都在那方天地。
　　老屋伫立了半辈子，我却再也没有回去过，那片曾留有满满童年回忆的地方，如今，却只有了回忆。爷爷去世前最后想回去的地方亦是老屋，奶奶心里念叨的依旧是老屋，而老屋和那回忆一般，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