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习惯（张海军）

金莲川文学

　　人们都说爸爸妈妈是孝子，可是春雨却不以为然，因为她不止一次发现每到吃饭时候，母亲就先给奶奶碗里搛一些饭菜，不管奶奶爱吃不爱吃都地端着搛好饭的碗吃饭，所以奶奶没有机会亲自在饭桌上搛自己想吃的饭菜。是怕奶奶吃好的吗？不至于，爸爸妈妈给奶奶买营养品的时候可是从不吝啬的。春雨都出嫁成家了，爸爸妈妈家里现在没有负担了，生活都快达到小康了，还缺少奶奶那一口吃的？是嫌奶奶脏吗？妈妈给奶奶洗内衣内裤都没嫌脏夹几筷子饭菜就嫌脏了？春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爸爸妈妈不孝敬奶奶，不是孝子。
　　春雨决定把奶奶接回自己家里好好孝敬一段时间，这个想法也得到了丈夫小黄的支持。
　　小两口用小轿车拉着奶奶要去城里享几个月福了，听到这个消息把村里那些老人们羡慕坏了，因为他（她）们不要说孙子孙女了，就是儿子女儿平常都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来春雨像他父母一样孝顺，不，比她父母更孝顺。
　　为了让奶奶吃好，春雨每天每顿都做好几样饭菜，就是想叫奶奶挑自己想吃的爱吃的吃。可是几天下来，春雨发现奶奶一坐到饭桌上自己搛饭菜的时候就只夹她自己认为最不好吃的。比方说桌子上有馒头和莜面她就专吃莜面，有馒头和饺子她就专吃馒头，有热的上一顿剩的饭菜她就不吃新做的。尽管春雨和小黄说过她很多次，可奶奶仍然不改这个习惯，不，应该说是毛病。自己家人在这还没什么，这要是有个外人看见就会以为是春雨和小黄平常给老人气受呢！
　　就在桌上摆上炒羊肉炒牛肉和炒猪肉三样荤菜后，祖孙三人坐在桌前吃大米饭的时候，春雨发现奶奶只吃猪肉不夹牛羊肉，她终于忍不住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春雨：爸，我没有虐待奶奶呀！就是想让她吃点好的，可是做的种类多了她就专挑赖的吃，那一天只做了馒头，哎，她就挑哪个长得丑的。
　　爸爸：那你就像你妈妈那样，先给奶奶把饭菜盛了碗里，她不就不挑最赖的饭菜了吗！
　　春雨：不是，爸爸，我是想知道奶奶牙齿也好，消化也还好，为什么就爱吃粗劣的饭菜呢？
　　爸爸：唉！这就是习惯，谁不知道吃好的好，你奶奶在年轻的时候拉扯了我和你大大爷二大爷三大爷、你大姑二姑六个孩子，那时候缺吃少穿，有很少的一点好吃的就像莜面白面大米都给我们这些孩子们吃了，她就只能吃点野菜或土豆了，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种习惯……
　　爸爸说着说着就带着一点哭腔，春雨也就感觉眼睛酸酸的。
　　那个艰苦的年代春雨没有经历过，但是她却没少看那种题材的电视剧，她一直以为那是艺术作品的夸张成分，没想到今天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并且永久地储存在她的记忆里。
　　六七十年代的一个大雁南飞的季节，夕阳西下，一块已经起完土豆的土豆地，一位村妇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头上罩着一块洗的发白的蓝色头巾，背后背着一个小孩儿。村妇手里拿着一把三齿抓在地里刨着，旁边放着一只柳条筐，筐里是一把野菜和几个带有三齿股粗细的眼儿伤的土豆。汗水顺着村妇的脸上流下。村妇的身后高矮男女不等的五个孩子，大一点的帮着捡土豆拔野菜，小一点的看着更小的……就在村妇直起腰用半块手绢擦汗的时候，后边站着的最小的最不懂事的孩子拽住了她的衣襟，幼稚的童音：“娘，我饿……”“我也饿。”
　　村妇蹲下，用满是僵茧的手爱怜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村妇站起来看了看天：“好，回家娘给你们做莜面山药馈稆。”
　　几个小孩儿高兴地蹦着跳着喊着：“嗷，娘要给我们做馈稆喽，吃馈稆喽。”
　　晚霞布满了天空，也把金色投注在了乡间小路和路旁的树林，一名挎着柳条筐拿着三齿抓背着一个孩子领着一串孩子的村妇，普通不过的村妇，走在路上，金色的树叶飘落在她金色的筐里，和那一串金色的葫芦娃金色的梦里……
　　手机里‘嘟嘟’响着忙音，春雨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