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康海燕）

金莲川文学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想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一定是道出了多人心底私藏的愿望。漫漫长冬寂寂夜晚，将有凛冽的大雪纷扬，烧起红泥小炉，暖上新醅的清酒，忽听得柴门作响，有老友踏雪归来，开门淡淡相视一笑，拍拍身上雪片，对坐，对酌，一壶浊酒，半盏温柔，与尔同销万古愁。
　　从立冬日起进入了冬天，似乎便期待着一场雪的到来，对于雪的思念就在这一日日的期盼中日益增长，日益的泛滥成灾了。于是便期望小雪节的到来，期望和小雪节能有一场如期而至的雪意化作漫天飞舞的晶莹，可是小雪节的北风呼啸的潋滟夺目，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就连那天傍晚的那弯眉月也是清明的妩媚妖娆，不带一丝一毫的雾色。
　　小雪节的翌日是感恩节，依然还是一个云轻风淡的湛蓝水亮的晴天，夜色融融里的清明星辉，弯月明亮皎洁的清光，也是天之眷顾的灿烂。感恩节并不是我们的传统节日，是西方异域传来的，但是我想大概是上苍亦是期望这世间人都多些感恩吧！懂得感恩，能以感恩之心相待所有的遇见和相逢，感恩一箪食，一瓢饮，感恩一花红一草绿，感恩阳光雨露。感恩节的晴空昼夜分明，日月星辰也分明。
　　又一个早晨，晴朗干净的天不知何时变的混浊了，整整的一天都是灰色的迷雾重重，白天常常一窗如春的冬阳今日也收起了温暖的翅膀，躲进漫天的云雾后。风冷了，云重了，但是那场我期待的落雪却并没有御风而来。只是似乎可以嗅见那雪的味道了，濡湿的，浅浅的凉意，好像距离并不远了。混沌的空气里似乎摇曳着雪的枝桠，飘荡着雪的馨香，仿佛那白色的精灵已经从远方渐渐地舞动着走来了，迈着轻盈的步履，绽放着圣洁的笑容，一路飘洒，一路飞扬。
　　夜光里仿佛有雪的暗香浮动，看不见有星光闪烁，月牙儿也没有出来，整个夜色都淹没在一种朦胧的光晕里。傍晚的黄昏里，原以为就会有一场漫天的飞雪会乘着夜色的掩护飘飘洒洒的飞扬而来。可是时至深夜那念想里的雪依然还是遥遥无踪，只有浓浓的无边夜色依旧暗沉，一如静默沉寂的海。
　　酝酿了一天一夜以后，今冬的第一场雪，我等待期盼了许久的雪，终于在这个晌午的时候展开了隐藏起来的洁白羽翼，御风踏雾珊珊的飞翔而来了，飘飘洒洒满天飞舞。入眼的是一片天苍苍山野茫茫的白，雾蒙蒙的天地之间大片的，大朵的，莹白的雪花自由而恣意，轻灵俊逸的飞扬着，漫天遍野。
　　顷刻之间道路变白了，枯萎了的失掉了颜色的花丛变白了，掉光了树叶的大树，光秃秃的枝桠变白了，大大小小的房子变白了，远远的山野变白了，那些裸露着的褐色的土地变白了，路上疾驰的车子变白了，行走着的人也都变白了，衣服白了，头发白了……
　　雪，疏疏落落飘着，一朵一朵结成了一簇簇的晶莹，一片一片的凌空开放。氤氲的空气里仿佛到处都是雪花盛开的声音，窸窸窣窣，洋洋洒洒，倘若你屏气凝神真的就可以听见雪悄悄地的私语。是的，是雪的声音，雪不仅在舞蹈，雪还在说话，雪也在歌唱。
　　你听，雪在轻轻地吟唱，吟唱着一滴水怎样蜿蜒曲折流过小溪，怎样跌落瀑布千回百转又淌过湖泊，怎样在风暴里穿越了汪洋大海；你听，雪静静地细语，那是冰凝结在心底的歌谣，是雪羽化成冰的故事；你听，雪在默默地呢喃，在深情地歌吟，在述说着前世今生的轮回，在叹息着所有的遇见与重逢。
　　雪的到来让呼啸的北风带来的干冷生硬且混浊的空气变得柔软了，虽然还是清冽的冷，但是雪后的空气是清新湿润的。一场初雪带来了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勾画出了初冬刚刚泛起的妙曼涟漪，有雪后银装素裹的妖娆，有雪后千里冰封的凌寒。然而终究只是一场初雪，刚刚开始的寒冷太过温暖，留不住这片纯洁的白色。雪花义无反顾的扑向大地，也决绝地化泥成尘。不知那满地的消融的水渍哪一滴是曾经的那枚晶莹，下一场冬雪又会在那里涅槃重生。
　　冬天的黑白山水画开始一寸一寸的徐徐展开了。一笔深情的勾勒，一笔倾心的描摹，一笔清浅的涂抹，一笔蘸着春天的嫣红，一笔蘸着夏天的窦绿，一笔蘸着秋天的金黄。大自然的画工把七彩的颜色藏进了冬日的素绵，只等得东风吹，惊蛰起，万物生，蛰伏的冬梦便会唤醒又一个繁花似锦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