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锅石传奇（徐静媛）

金莲川文学

　　相传，清朝末年，沽源县支锅石村曾发生过一次洪水，淹没了许多房屋和良田。按自然规律这件事也属正常现象，可民间却有一种说法，说是老天在惩罚心胸狭窄，奸佞之徒。
　　据说支锅石村有一位年近六旬的麻脸哑巴，叫韩鹏举，他五大三粗，耳聋眼花。人虽勤劳善良，却因生理的缺陷，造成儿子福根四十岁还没找上媳妇。爷儿俩相依为命，靠到村南几十里外的山上刨药材为生。
　　眼瞅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他暗暗恨自己，是他害了儿子。他天天暗自祷告，盼望有一天老天睁开眼，给儿子送来个媳妇，续上香火。
　　某年夏季的一天，老汉的儿子福根在村南的山坡上汗流浃背的刨药材，眼看快把背篓刨满呀。他暗自欣喜：快点刨，刨满就回家，或许能卖个好价钱。正想着，忽然眼前有一株特别大的人参，他挥镢一刨，听得咔嚓一声，心想：肯定刨到石头上了，该不会把镢头刨坏吧？他刚把人参提起，突然发现土中有一个晶莹灼眼的东西，拿起来，沉甸甸的。他翻过来掉过去细看，不由惊喜地喊道：呀！可能是宝石。这么大一块宝石！发大财喽！
　　他抬头瞅瞅山沟上的天空，只见乌云铺天盖地从西北遮过来。心想，不好，我得赶快下山。可是，没等他走出多远，疾风暴雨就从天而降，打得他睁不开眼。不一会，山沟里就有山崩海啸的声音由远而近－－山洪暴发了。
　　他在半山腰的羊肠小路上艰难地转过一个山弯，突然听到凄惨的哭喊声：“老天爷呀！救救我吧！”福根定睛一看，见一个白发老妪，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抓着山坡上的蒿草，战战兢兢对着面前的急流不知如何是好，生怕掉进深谷山涧中，被暴雨打乱的白发遮住了眼。见状，福根不顾一切紧随过去。他狠了狠心，把药材篓丢下，背着老人淌过急流，涉过山洪，一步一滑地把她送回了山脚的家。
　　老人家中有个身患怪病，瘫痪在炕二十岁的儿子－－喜喜。老人听说山上的观音庙特别灵，每逢大旱，上山求雨，总降甘露；患了三灾八难，上山敬香，就会消灾解难。这次上山敬香，一是为儿子祈福，二为求雨。没想到，不等她下山，大雨倾盆而泄，幸亏遇到福根。
　　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老人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布包线缠的东西，说是喜喜爹留下的唯一贵重遗产。临终时老伴对她说，这是一个留着美髯的云游道长送他的，非常珍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打开。
　　福根拒绝接受老人的馈赠。可是老人十分诚恳地说：“你不收下，我就给你跪下不起来。”福根无奈，只好收下。
　　等回到家，福根好奇地打开那个包了好几层布又用线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包，见里面并没有奇珍异宝，只是一张兔皮简图。福根想：这老头子，真怪！他被那云游道长欺骗了，还要哄老伴。还不如我这块宝呢。福根掏出那块荧光闪闪的宝物，在手里掂量着，端详着，然后把宝物呈给父亲看。麻脸父亲看了后兴奋地哇哇叫着，一张麻脸因为激动微微发红。他又拿着宝物到太阳地儿端详着，更漾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找了块软布包起来，锁到了柜子里。成了家中的镇宅之宝。
　　又一天，福根刨药材刨累了躺在坡上想心事，不由又想到了那个布包，这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肯定有原因。回家后他拿出那张图仔细琢磨，见上面画着天架山、石虎山、老君山、奶奶山，其间，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温泉宫。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村子四周十里八村的山，根本就没有什么温泉宫，而图上却画了座温泉宫。他去请教老父，老父拿着图瞅了一阵，他叽哩哇啦地比划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福根明白他说的意思，也就是说：“根据山势河脉，按高人指点，地下有很大一股热水脉，打出这股热水，就会有人修建温泉宫……”
　　福根爷儿俩披星戴月，忍饥受渴，挖泉不止。
　　一天，耳聋眼花的麻脸哑巴在下边挖着，感觉身上一阵阵发热，脚下松软的泥沙冒着热气，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呼嗵一声，比桶还粗的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冒得麻脸哑巴脸上、手上、浑身上下都是热水，烫得他叽哩哇啦乱叫。福根慌忙往上绞辘轳。刚把老汉吊上来，泉水已经满得溢出来了。
　　回到家，福根把在南山上采来的药材研成沫给老爹往烧伤处敷。“啊呀，疼！”麻脸哑巴突然很清晰地喊叫起来。
　　福根天天给父亲敷药。一个月后，麻脸哑巴的脸上蜕了一层皮，又长出新肉，麻子不见了，并且说话一天比一天清楚。只是耳聋眼花丝毫不减，爷儿俩十分纳闷，都琢磨：要说南山的药治烧伤神奇，那为什么哑了多年的老人突然能说上话来呢？或许是那股灼人的气浪猛然呛进嗓子，加上滚烫的热水当面冲浇，人一急便改变了声带。
　　次日，爷儿俩带着木盆和药材又来到温泉旁，打了盆热气腾腾的泉水，放进药材，稍候片刻，清洗耳目。连洗三天，老人看到的东西十分清晰，也能听到树上的鸟叫了。
　　福根洗过脸后，觉得像喝了酒似的，容光焕发，神采飞扬，顿时像年轻了十多岁。
　　夜晚，躺在炕上，福根对老爹说：“我看这泉水神奇，给我图纸的老大妈家有个二十年卧炕不起的儿子，我想把他接来，试试，看能洗好不能。”
　　老汉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没有人家的图，咱咋能挖出温泉？万一能洗好，咱不是又做了一件积德事？你明日天亮就去。”
　　次日，福根把事情原委对大娘一说，大娘喜出望外，差点儿跳起来。
　　他们找人把喜喜抬到温泉洗了洗，喜喜四肢便有了知觉。三天后，便能伸缩，连洗十天，便站了起来。一个月后，喜喜恢复得十分健壮，且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一天，老汉把福根和喜喜娘儿俩召集来说：“我看这温泉真有神奇的疗效，咱们俩家要齐心协力盖几间房，让有病的人都来洗澡，用上药材，总保洗一个好一个，能治百病。慢慢人越来越多，咱们发财的日子不远了！”
　　喜喜娘接过话茬说：“我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做饭，洗衣，打个杂还能行。”韩老汉说：“这不成，只要喜喜过来跟我们一起干活就行，收入均分。俗话说，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凑到一起算个啥？好说不好听……”“咳，看你这人挺精明，没想到你还挺顽固。咱们都这把年岁了，黄土快埋到脖子上了，还有什么想法和顾虑，只要孩子们能过好，啥苦咱吃不了？还在乎什么名节？朋个锅而已。”喜喜娘说。
　　喜喜和福根也都认为二兵合一利大于弊，对尽快盖起洗浴房有好处。韩老汉见扭不过他们，便不作声默认了。从此，两家合成了一家。起早贪黑，三个男人除了上山刨药材，有空儿还要给人打工挣钱，有时看些《黄帝内经》一类的医药书。
　　喜喜娘也偷着洗了洗，可了不得了－－早已闭经多年，如今又来了“身上的”，神气十足。除了操持家务外，还忙中抽闲，做鞋卖。一家人很快攒足了盖洗浴房的银两，在温泉上盖起了三间漂亮的瓦房，一间更衣，两间洗浴按摩。
　　他们根据不同的病人，施入不同的药物，什么老年病，妇女病，小儿科，疑难杂症，洗一个好一个。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前来洗浴的人川流不息，排队等候。
　　没几年，这家便成了远近闻名，全城可数的财主。福根和喜喜都娶上了貌若天仙的媳妇。
　　福根的媳妇芳草比喜喜媳妇丽花大几岁，贤惠善良，像个老大姐。待人处事，从不与人计较得失，让人三分，总怕对方受屈，总是默默地尽职尽责，协助丈夫操持家业。丽花年龄小些，娇艳妩媚，若狐仙，赛妲已。
　　原先家中一切事情都由老汉拍板定音，福根紧紧配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总是让着喜喜。
　　后来，老汉觉得自己该退下来了，放手让孩子们锻炼锻炼。他把“藏宝图”和“镇宅宝物”交给福根保管。
　　丽花对喜喜说：“像目前这样发展，很快就能建成规模宏大的洗浴房，可你就甘心永远这样看着福根眼色行事？说不定哪天家业大了，他不高兴会赶走咱们，不如现在就跟他分开。我想他们肯定不同意，那你就提出叫他让权，家业都由你说了算……”
　　福根夫妇和韩老汉老俩口说什么也不肯分家。因为分开，洗浴房就不会发展。他们就同意让喜喜俩口说了算。
　　喜喜终于接掌了操持家业的大权，拿到了藏宝图和镇宅宝物，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开始他还谨慎行事，后来，慢慢就狂妄起来了，开设了小金库，常常在外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喝嫖赌抽，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好端端的家业被折腾得负债累累。
　　他娘比古道今，苦口婆心说什么也没用。韩老汉的话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一天夜里，他把身上银两全部输光，还想往回拉拉，结果越陷越深。不得已，立字据把温泉洗浴房和媳妇全都抵押出去了。
　　第二天，一伙赌徒醉汹汹的来收温泉和丽花，韩老汉俩口和福根说什么也不答应。正在吵嚷中，突然听得鸣锣开道，只见大队人马，威风凛凛，长枪短剑，麾帜招展。眨眼间，几个威猛衙内已到跟前，不由分说，一股脑儿抓了起来。
　　原来温泉洗浴的神奇疗效早在天下传遍，不知何时传入皇帝耳中，早就想到此一游，差巫师择定良辰吉日，到此洗濯龙体。不巧，正遇上此处聚众斗殴，惊扰圣驾。等部下查明原由，气汹汹地说：“太平盛世，竞有这等事，把这帮游手好闲，无事生非的赌徒斩首示众，免得搅扰社会。”
　　有一谋士献计道：“臣认为不如罚这帮刁民服劳役，在此修建一座温泉行宫，让他们悔罪自省。日后，每年上桥山祭祖，到此行宫濯浴不是其乐融融？”另一谋士说：“丽花真是出水芙蓉，绝代佳人！不如带她进宫……”
　　“准奏。”兴宗答应了两位谋士，下面的人立即行动。皇帝濯浴龙体后，神清气爽，想入非非。尔后，登桥山祭祖，带丽花归朝。
　　温泉成了皇家私物。喜喜等一伙赌徒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温泉行宫服劳役。
　　一天，福根在白云山上刨药材，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突然惊起一只锦鸡，惊叫着飞出不远就落在山坡草丛中。福根追过去，它却又飞起来。就这样，飞飞落落，一直追到南山山顶，天已经黑下来，福根没办法下山，只好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韩老汉去老米沟亲戚家借粮，多年没见，高兴得多喝了几杯，醉得睡了过去。可就在这天夜里，芳草听的屋外有人轻轻敲门，她以为是福根回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喜喜。芳草忙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偷跑出来，饿得厉害。芳草赶紧给他张罗一桌饭菜，还拿出珍藏的老酒。可是，等喜喜酒足饭饱，他就动起手来，对芳草拉拉扯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喜喜娘听到芳草屋里有人吵闹，以为是福根，可是静静一听，却像是喜喜，她赶紧跑过去。只见芳草的衣裳被拉扯得零乱不堪，她只顾低头哭泣。喜喜娘骂他不该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荒唐事。喜喜拉着芳草让跟他出逃，可芳草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又哭又挣扎，趁喜喜不防备，她一头撞在门框上，昏倒了。
　　第二天，等福根回来，芳草已经因失血过多而离开了人世。等韩老汉回来，见老伴和福根哭得死去活来，成了泪人。此时，天也渐渐阴沉下来，哗哗哗下起雨来。瓢泼大雨下了两天两夜。
　　这天夜里，山洪暴发，像脱缰的野马从南河湾冲入村子。正在守灵的福根见猛兽般的山洪铺天盖地咆哮而来，赶紧叫起韩老汉夫妇，扶着二老往山上爬。他把二老安置在山上安全地带，转身返回村内，村里已是一片汪洋。喜喜被乱石和洪水冲得没有了踪影，丽花也被皇帝给关了起来，扔在冷宫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