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日记（张瑞明）

金莲川文学

    1990年4月30日    晴-

    明天就是5.1节了，有生以来，我从未这样盼望这个节日。想到明天要和你站在一起，面对数千观众，唱那首排练数日的爱国歌曲，我今晚又怎能入睡。-
    已是夜里11点多了，你睡了吗？在这样一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年代里，在这样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在这样一个温馨宁静的夜晚里，你是否也在回味着一些事，想念着一个人？-
    虽然，我不能明确判断是否已受到你的青睐，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引起你的注意。在合唱排练时，我故意站到你身后，离你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你的发香。当合唱开始，我专注的想听你的声音，可身边几个哥们的声音太大了，我甚至荒唐的想，他们是不是在用公鸡打鸣般的方式向某人示爱，我不甘落后，将声调提高了两个八度，这一下果然歇斯底里，调子竟然跑到了野狼的音域范围之内。指挥被我疯狂的吼声震乱了方寸，他突然停止了手势，大家不再纵情歌唱，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脸上，我尴尬的低下了头，那一刻，我恨不能钻到你脚下的地里去。你是唯一没有回头看我的人，可我分明听到你的窃笑，那一定是为我愚蠢的举动而发出的。-

    1990年9月10日    雨-

    我知道你一定又独坐在房间织那件毛衣，每次送你到家就已经很晚了，可你还是要织一小时毛衣。那件毛衣你织了又拆，拆了又织，你说入冬以前一定让我穿世上最好的手工毛衣。我相信你说的话，因为那是我所爱的人亲手织成的，丝丝线线恰似这美好时光里的一缕缕真情。-
    此刻，你不必担心浑身湿透的我是否到家，我已换了一身干衣，泡好一杯热茶，惬意的坐在书桌前，我在回味刚才路上那经典的一幕。你必须承认我是一个世所罕见的怪才，否则不会用我宿舍的塑料台布为你做成临时的“雨衣”，“雨衣”没有纽扣，我就用自己的鞋带为你束腰。虽然我设计的时装材料朴素了些，有些原始的味道，但在这样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还是非常实用的。只是我再也找不到能做成雨鞋的东西，就只能背着你走这段熟悉的路。背你走在这泥泞的路上，我忽发灵感，创造出一句自认为比任何哲理都经典的话：“爱她，就做她雨鞋”。一路骑在我的背上，你奇特的白色装束与裸露的长发是那么般配，风吹来时的飘动是那么的洒脱和迷幻。只可惜没有遇见路人，否则我与你上演的这幕雨夜聊斋，一定会让观众惊恐和折服的爬到泥里。-     -

    1996年12月24日    雪-

    平安夜的雪下的很大，我拉开病房的窗帘，看见外面大片的雪花在街灯的照耀下漫天飞舞，院中的松柏也披上了素装，整个病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安详里。-
    你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药瓶里的溶液在脉膊里温和的打着节拍。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手术，但对我来说却象经历了一场紧张的战争。而现在，一切恐慌既将过去，在这个特别的平安夜里，不安随着一朵朵雪花落下，直到那乌云一样的愁绪完全落尽，直到圣诞节的曙光把它融化。这是不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在圣诞之前，让我体会一种莫名的滋味，有些阵痛，有些喜悦，有些神圣。-
    可能是我掀动窗帘的声响惊动了你，你睁开眼睛，竟然要求我为你念诗，你从来就讨厌那些酸腐的东西，可在今夜，你出人意料的让我为你朗诵我手里那本破旧的《飞鸟集》。我知道，你一定是窥视到我脸上的倦意才做出这个反常的决定，当然，也包含着一种由来以久的歉意。这本世界名著曾经被你垫到桌腿下面，上面记满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而那精致的封面早在孩子2岁时就被你折成纸飞机了。现在，在这样一个极具浪漫氛围的夜晚，注重现实的你，为不使丈夫困倦，试图利用这件浪漫的东西解决现实的问题。伟大的泰戈尔也许永远没有想到，他的作品还有这样多的实际功用。-
    我没有念《飞鸟集》，我用这宝贵的机会为你背诵了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也不止象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
                           
    1998年8月25日    阴

    秋雨连绵数日，今天虽停了，天空仍然阴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屋前的几株向日葵低着头，用沉默和忍耐向土地展示着坚强。
    我该向谁展示坚强？我与你一同下岗三个月了，工作没找到，微薄的积蓄就要花光了。现在，面袋空了.米袋空了.牙膏袋也空了，这些都必须在早饭前充实起来。我骑上单车出去采购，为帮我扶车，你坚持要跟我去  ，就只得拖上你出了门。这样泥泞的路，你担心会摔倒，就提出要下车走着去，自信有把握的我非但没听你的劝阻，反而大吹自己的车技，说骑车能从一米宽的深沟越过去。结果，吹的土地爷动了怒，他老人家使了一拌，摔了你我一个人仰马翻。这一跤堪称史上最牛摔法，最后定格的姿势有些三级片的味道。
    这一次，你的火气创了结婚以来的最长记录，直到晚饭之后，脸上的怒色仍未消除。我想尽办法逗你开心，你就是不理睬我。无奈之下，我只得使出“追魂大法”这一独门绝招，我将一只刚给孩子买来的玩具蜘蛛粘在衣柜上，晚上，当你从衣柜里取被褥时，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吓你的“啊”的一声跳起一尺多高，像兔子一样连蹦带窜躲进我的怀里。我如愿以偿，搂着惊魂未定的你连哄带劝，你终于破啼为笑。
    天气预报说，明天阴转多云。

    1998年10月20日    多云

    东面.南面.西面是高高的房子，北面的的栅栏外面是小山丘，山丘上有些野山查树。房子和山围出了一小片天空，天空大多时候是蓝的，偶而有云和鸟掠过。  我的职责是看守这些房子，并维持这一小片天空下的清洁。这些房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层次感很强，屋顶由红色彩钢瓦做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很温暖。春夏之季，游客会住满那些房间，“十一”一过，这里就安静到只有我的脚步声。 因为怕毛贼翻越山丘边的栅栏，我很少走出这个院子。这样，我便有了一小片自己的天空。无论何时，只要我愿意，我就会到院子里，站在那片天空下，我可以想站多久就站多久。虽然那片天空很小，但我可以尽量远眺，我的目光永远也不会穷尽那一小片深邃。既然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那就让云和鸟都离去吧，那就让星星和月亮都熟睡吧。
    每个黄昏，我都会坐在山丘上的山查树下遥望远方，那时仿佛听见夕阳坠落的轰响，看那些光芒的碎片划破天幕，在那远山之上，血的殷红灿烂而壮美。而我不想让这瞬间的风景永恒定格，那样时间将停顿在没有你的这一刻，我情愿夜的潮水把我淹没在黑暗的湖底，即使挣扎在孤独里窒息而死，灵与肉分离的时候，梦也会长出鳞片，跃出冰冷的湖面，然后突变成一只候鸟，向有光亮的地方飞翔。
    远在他乡的这些日子，我在与思念的搏斗中变的坚强起来。 在这样的一个孤夜里，沉寂溶化了我的耳朵，黑暗吞噬了我的眼睛，这只抒写思想的手臂也将在孤灯熄灭后成为午夜的美餐，但我的心完完全全的存活着.，里面奔腾着坝上草原的骏马，荡漾着闪电河水的波光 ，而你那永不磨灭的容颜恰是一轮不会残缺的圆月，悬挂在记忆的深处照亮我的期盼。  
    此时此刻，我知道时间在我的笔端缓缓爬行，字里行间光阴的足迹密密麻麻 ，这用时光凝成的字字句句终将成为我渴望团圆的见证。                                                                     
    2009年7月1日    阳光灿烂

    今天是在空间发这些日记的日子，在将这些陈年往事整理出来之后，我首先念给你听。你虽然做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这些毫无雕饰的真情经历已拨动了你的心弦。不可否认，与我共同经历了近20年的风雨人生，岁月的尘埃早已积满彼此的内心，世俗的纷扰也改变了你我的容颜，但灵魂深处人性的光辉是永不会磨灭的。这些班驳的记忆，象一颗颗美丽的珍珠串成了一条精美的项链，串成一条象征爱情的同心结。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些情感故事，只是那份精彩因生活的忙碌而被忽视。这些沉积在岁月之海里的贝壳被泥沙覆盖着，不会因被人遗忘而褪色，不会因时事变迁而失去光泽。
    也许，我们从未对爱人发下山盟海誓，从未用玫瑰花装点爱的盛宴。但只要付出我们真切的关怀，无论富有与贫穷，无论健康与疾病，都坚定的和对方站在一起，真爱的梦想就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