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情怀

徐静媛

　　昨夜梦中依稀有我的故乡，勾起我对于那段晦涩的童年往事的追忆。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闭塞，但并不太贫穷的小山村。村子与外边几乎隔绝，坐落在一个大山坳里。四外全是高山，人们几乎不走出村子，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家里有闺女的人一般也趁着谁家有小伙，家境殷实的先霸占上，不往外嫁。所以全村人好多是亲戚，亲套亲。亲加亲。如果有事不得不外出，都是靠两条腿，不管去哪个方向，必须先顺着羊肠小道爬上一座高高的大山，然后顺着那羊肠小道再下山。才算走出了自己的世界。所以也都练就了一副好腿脚。
　　俗话说，靠山吃山。山村四外遍地是肥美的草坡，一到夏季，满眼望去，是沁人心脾的浓绿。草没腰深，开着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野花。尤其是山上，到了秋季，有许多山珍野味。橘红色的酸豌豆挂在树上疙疙瘩瘩挤满了树枝，酸麦麦像麦穗似的迎风摇曳；像李子一样形状的藕栗子满阳坡，圆滚滚的，吃一口酸中带甜；还有山葱，山韭菜，枲麻，蕨菜，黄花，珍奇药材……四周的山如一个聚宝盆，随时迎候着村里的人们来拿取，享用。自承包到户后，家家养着成群的牛，羊。只要肯出力气，随便一处就能开垦出一片良田。虽然都是坡地，坑坑洼洼，但土地肥沃，种上菜蔬，随意享用。每年八月十五，家家宰只羊，到了过年，家家杀头猪。有时几家合宰一头牛，吃不了的肉往地窖里一放，能放好几个月。日子忙碌而殷实。春种秋收季节，人们拼命劳作。农闲了，人们几个一堆，男男女女钻在一家，有的掉猴子，有的押宝，有的唠嗑。不知什么时候起，传进了麻将，好多人又学着玩麻将。男男女女经常在一起混搭，难免演绎出一段段缠绵悱恻，啼笑皆非的情事。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单薄的肩膀担当不起男人应该担当的那片天。虽然他曾经是解放大军的一名排长，后来一路打仗南下，到了湖南。全国解放后，转业地方担任湖南省益阳市劳改农场的厂长。58年精简机构，父亲响应党的号召，义无反顾带着组织给他在益阳介绍的妻子和一岁的女儿返回了河北老家，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父亲懦弱，还因为 家里就他一人，没有兄弟姐妹，自然，在这样的以氏族为核心的地方显得孤单。后来家里又添了二姐，哥哥，我和弟弟。一家人总要精打细算地生活，于是一家之主的重担便落到了母亲的肩上。父亲细心周到从不发脾气，倒像是个女人。母亲精明，能干，也非常吃苦，担起了家里的大梁。虽然学历不高，但由于好学，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教书的王老师就属她文化高了。据母亲说，她实在不愿意到北方来，但舍不下一周岁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姐，随父亲来到了这个她就是做噩梦也没有梦到过的地方，虽然也嚎啕大哭过，但终究没有抗争过命，由一个南方大都市的凤凰降落到这个僻静的小村庄开始适应北方天寒地冻的生活，彻底变成一只丑小鸭。
　　我的小学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村子，这样的一个家庭读完的。我们那时的小学只读五年。临毕业时老师告诉我们几个平时学习好些的学生，说是今年县里和乡里要逐层选拔学生到重点中学，选不上的只能在大队联中念。希望我们几个去他那里补课，那时还不时兴收补课费。从那天开始，我便每天晚上到老师家补课，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更。我们村分两个队，我们南队大都散落在一座由大沟分割开的一座山上，山顶，山腰，山脚都有人家，北队在山脚下北面较平缓的地带，我们家在这座山的南半坡上。
　　相邻的还有五户人家，要去住在北队的老师家需下个陡立的土坡，过了大沟再爬上另一面陡立的土坡，再走很远一段路。当补完课回家时看着满山坡昏黄的点点灯光，犹如看到了书中描绘的城市的高楼，又疑误入了仙家道观。记得有一天正是乡亲们起土豆的日子。有一家姓任的，起了好多土豆，要往窖里放，跟我哥很要好的他三儿子先行回家清理早晨走时打理过的窖，早晨走时，他们扫了窖，把掉下去的盖窖的胡麻柴和杂物点着又盖住就去地里了，等他儿子和女婿回来揭开盖住的窖就下去清理，结果一个也没上来。地里的人等得心焦，回来到处找不到人，等放土豆时才看到两个已经冰凉的人。当夜深人静时，我补完课独自回家，走到我们山这边的坡上，猛然想起不远的一角就有中午刚刚死去的两个人，头皮顿时发麻，走一步，随之听到“沙沙”的声音，再走一步，还是“沙沙”，我快走几步“沙沙沙沙”，慢挪一步，传来沉闷的“刷”……
　　我暗想：是不是屈死鬼向我索命来了，要个媳妇陪葬啊？吓得几乎灵魂出壳，头发一根一根站起来了。这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站着等待可能是死，往前闯有个死也到头了。只有自己壮起胆子捏紧拳头了。我站着不走，鬼也不走，我走一步鬼走一步，我快走鬼快走，我慢走，鬼慢走，莫不是真要抓我去当媳妇啊？想起娘一直告诉我们的话；世上哪有鬼神？都是人们用来骗小孩儿的。娘是无神论者。我壮起胆子，又快走了几步，同时又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忽然明白，是自己的脚走动时带动沙子的声音。等弄明白之后，我的衣服业已全部汗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如洗过了一样。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苦难和恐慌。事实上，我的这半生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考验。后来，我终于不负所望，考取了师专，有了工作。每天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生活着。大约有近30年，一直没有回去过。但是却未曾一刻忘记过故乡的点点滴滴。可去年命运又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如今，我失去了很多，虽然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但今后的路还很漫长，我要怎样才能使自己的人生依然释放出它该有的光芒？
　　人们常说，“上帝在为你关上门的同时，也会为你开启一扇窗”。上帝一次次地关过我幸福生活的门，可我不服输，不受命运的摆布，每次经过努力都寻找到了这扇窗。而今我还需尽快寻找我后半生的窗，希望这扇窗照亮我未来的路，也把与我有关的人的路也辉映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