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

彩虹

      已经是午夜了,抬头看见对面的楼房里那最后的亮灯也已经熄灭了。女儿毛毛也早就在卧室里酣然入梦。小小的书房里，我抚在键盘的双手似乎还要敲打些什么。是的，今天是个节日----父亲节，我心里一个温情、神圣、黯然酸楚的节日。
      父亲走了这十多年，我还是间或能梦到他。梦境里的他依旧是当年清清瘦瘦的样子，永远的一身蓝色中山装，一顶蓝色的帽子，走路时喜欢背着手的他。
      小的时候，家里姊妹众多。记忆中好象很少有和父亲撒娇的片段。但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晚上，我在睡梦里听到父亲和母亲一起从外面进到屋子里。父亲看到睡梦里的我，俯身亲了我一下。我被他的胡须扎醒了，好象很害羞，拿被子还蒙了自己的脸。那是记忆里唯一一次和父亲的亲近，现在想起来依然感觉那么温暖。
      父亲的脾气好。和母亲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对子女也很少大声训斥。记得儿时伙伴们踢毽子，那毽子是用羊皮毛剪下来做成的。我为了拥有那样的一只毽子，就偷偷拿了剪子在后屋里把父亲新新的羊皮袄剪下一小块来，缝制了一个毽子来踢。晚上大人们发现了皮袄被剪，由大到小审了众姊妹，最后我这个嫌犯才浮出水面。因为当时那全新的羊皮袄能换两袋子唐山大米，父亲整整一个月的工资！母亲气得朝我扬起了巴掌却被父亲无声地拦住，然后说：“她还小，不知道轻重”。浑身哆嗦得我终于躲过一劫。
      父亲高小毕业后，成绩优秀的他考取了县师范。但由于爷爷不舍得把那头耕地的黄牛换作父亲的读书费用，最后他只能进到城里工厂做了一名工人。未能当一名教师成了父亲终身的遗憾。他一直鼓励我们姊妹几个要好好读书，将来要做“文化人”。父亲尽管只是高小毕业，但喜欢学习的他一直手不释卷。儿时院子里的小伙伴都喜欢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历史故事。受他的影响，我从小也喜欢读书。虽然自己没做什么大学问，但读书的习惯还是由父亲那里保持了下来。父亲一直在学习上很支持我们姊妹的。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刚上小学时，我就异想天开地想拥有一本硕大的《现代汉语词典》，很清楚记得那时这本字典的售价是五元四角，但父亲一个月的工资是四十多元，并且肩负全家九口人的吃喝用度。所以，那本字典于我只能是梦想而已，只是一次不经意间和父亲流露出要买的意思。父亲当时什么也没说，我就默默没再吱声。好象过了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父亲从兜里掏出五元四角递给我，爱怜地看着我说“快去买吧”。第二天，我一大早跑到了新华书店。由于去得太早，冬日塞北的早晨，我在书店门口冷得跺了一个小时的脚，但拿到字典后心里很暖很暖。后来从父母的一次对话中才知道那五元四角钱是父亲从自己两个月的烟钱里省下来的！
      写到这里，眼泪已经弥漫了我的双眼。模糊中忆起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夏天。录取通知书送来了，我是家属院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整个院子都沸腾了！父亲哆嗦的手拿着它一直迟迟打不开，声音颤抖地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那一夜，父亲很晚都没睡，一直在和母亲说“咱们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
      父亲年轻时来过青城，但由于家里经济拮据，他亲自送我到大学报到的计划没有实现。深深的遗憾里，他在我离家之前把青城的主要概况给我讲了好几遍。直到现在，尽管青城变迁巨大，但我的脑海里关于青城的印象还是父亲最初说给我的样子。
      记得读大学的日子里总是有父亲的家书陪伴。最喜欢的是父亲那一手刚劲的字体。每次拿到家信时，我都急切地拆开来看，透过纸背，似乎看到的是父亲那慈祥温和的脸。
      夜很深了，很想和天堂里的父亲对话：爸爸，你在天堂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