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非常柠檬

       某个清晨或傍晚，你对镜自照，脸上或额头或眼角竟爬上了些许皱纹，或者黑发中竟窜出几根银丝，你不得不为之一震：呀，都到中年了！

       施耐庵说：“人生三十未娶，不应再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梁起超也说：“男儿三十无奇功，誓把区区七尺还天公。”这都显得太悲观太消沉，有点半途而废提前退休的意味。庄子说得更过分：“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这就不只是悲观消沉了，简直是绝望，把看得见摸得着的起码数十年的人生说得玄之又玄瞬间即逝，我等“四体勤五谷分”的俗人暂且不跟他一般见识，暂且不去管它。

       其实庄子的前辈老子都说：“大音稀声，大器晚成。”再从古今中外的无数事例看，三十岁结婚者多矣，四十岁为官者多矣，五十六十大器晚成者亦多矣。孔老夫子说得好：“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可见，三十四十或五十六十，人生并未终结。他老先生还说“学而优则仕”，“优”了就能“仕”，根本就没年龄限制，家庭也好事业也好仕途也罢前途也罢，都还“路漫漫其修远兮”呢。

       “人到中年万事休”，实在大错特错。何故？在外，多数人事业还未成，理想还未实现，智力能力还未完全展示出来，体力精力还正盛得如狼似虎，在这个人生的旺季，你能休吗？你又愿意休吗？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在内，为人子为人女，为人夫为人妇，为人父为人母，甚至为人爷为人奶，都还有许多可为和必为之事。即使你看尽恩恩怨怨，即使你想六根清净想“休”了，怕也不能踏实地“休”呢。

       人到中年，回过一看，到底身后留下了一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的确也叫人心慌慌。女人心慌慌，有点失落，脸上出现了痘斑，腰也变粗些了，先前的苗条不见了，先前的曲线没有了，先前的丰韵不多了，总之身体有些变形了。其实，身体的变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态的变形；身体的变形还可以整形修复，心态的变形恐怕就难有疗效。男人也心慌慌，胡须长粗变黑了，将军肚凸得高高了，想发财还没发，想升官还没升，想“立言”还没立，想名垂青史更没垂；对父母孝道还没尽够，对子女哺育还没完成。其实这也没什么，一年四季自有它的时序，人生也自有它的编程，不可紊乱不可走捷径，只需脚踏实地步步为营。

       虽然心有些慌慌，但并未乱了阵脚。你看，清晨上班或傍晚回家，来来往往风风火火，走在大街上步履稳健有力，方向明确目的清楚，行似风坐似钟站似松，言谈举止都那么得体而有致。不像青少年，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东张西望这逛那晃，漫无目的像是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随意漂游，不知自己该干啥不该干啥，或者不顾后果干了再说。也不像老人，老态龙钟慢条斯理，走三步歇一步还直喘粗气，还不时的停下脚步来看身后的漫漫长路。人到中年，不再构思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不再轻易狂热而忘乎所以，激情少了理智多了，浪漫少了现实多了，青春逝去了成熟多些了，总把目光投向某一个自己认定的路口，总把画笔执向某一块自己确定的画布，总把汗水洒向某一方自己耕耘的田地。

       人到中年，每一天都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每天的太阳和每夜的月亮都一样，过去的青春是一本浪漫而富于激情的诗，让它成为历史；如今正写着简洁醇厚而稳重深沉的散文，经历了些风雨，情感多半不会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人到中年自自然然，没什么可慌的，你就埋头继续赶自己的路，继续圆自己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