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索魂

千年的新娘

    福坤老汉恶梦惊醒，回味梦境：黑白无常身着阴曹地府的长衫，手提枷锁铁链镣铐，拿着哭丧棒，头戴尖顶长帽，闯进他家，就给他锁枷带铐。他忙问无常：“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淫，不欺不诈不贪不占，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世间对得住人，凭啥抓我？”
　　两无常反问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你挥霍赃款赃物，趾高气扬，愚弄乡邻，敢说无罪？你取名‘贵天’，作为低贱，捕令明确，不抓你抓谁？”
　　“我名福坤，这是河西，贵天家在河东，东边日头西边雨，河东向阳，分水宝地，出达官贵人。”福坤给无常解释。
　　“你是福坤，我们抓错啦，请谅解！”无常忙去掉枷锁镣铐，夺门而出。
　　福坤老汉半夜醒来睡意全无，梦好像真的一样，抽着自己种的兰花烟，思考当处长的儿子是不是违法乱纪了，心揪到了嗓子眼。隐隐约约听到河东传来哭声，穿衣出去探视，结果是贵天老汉去世了。
　　贵天老汉冬穿裘皮大衣，夏穿冰丝绸衫，抽的中华烟，喝的茅台酒，靠当厅长的儿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出身农民，俨然阔佬，来人托他请儿子办事，满口答应，送礼全收，事是否办成一概不顾。
　　乡邻见厅长回家，官员前呼后拥，坐着高级小车，好不气派，走后和贵天开玩笑：“一顿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栋楼。”贵天老汉觉得很光彩。一年四季都有给贵天送礼的，乡邻念叨古言：“穷在十字当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贵天老汉高兴地眉花眼笑。
　　“贵人门前孝子多。”福坤老汉想厅长父亲的后事，可能办成最热闹的，帮忙的定是成群结队、人山人海，自己就不去瞎参合了。傍晚没来一辆车，整天没看见帮忙的人，就去看咋回事，进门一眼瞅到死人床上摆着，死人堂弟两口六十多岁的人声音哭哑了。死者堂弟说：“请了通户，一天没人来。老哥你是不看电视不知道，人不来的原因是当厅长的侄儿违法乱纪、腐化堕落，贪污公款、受贿几千万被判无期，当处长的侄妻牵出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当科长的侄孙被判七年有期徒刑，我的儿子侄儿帮助安排提升了主任，以同案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天啦！树倒猢狲散，谁管我们败落家？亡人咋安葬啊？”
　　福坤老汉思索自己谁的礼不收，谁的事不答应，尽管得罪了亲戚乡邻，门前冷落车马稀，但有平安家全也就心满意足了。魂不守舍地到村干部家，请求帮办两件事：发动人把贵天老汉葬了；打电话叫他儿子立即回来受教育！
　　门前车响，福坤老汉出门见小车离去，儿子问：“老爸，村主任说你病得不能动，你要我快回家，好着哩吗？”“不好，差点见不着你！”儿子对父亲的回答惊疑。
　　吃完饭福坤问儿子：“咋还坐公家小车?”儿子说：“听你有病，租车急赶，我自己掏钱。”儿子知道了父亲的梦，亲眼目睹了贵天老汉死后的冷遇，深深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福坤提醒儿子刚参加工作时讲的古今，儿子说你讲的故事我在《世说新语》上看到：晋朝时有人问殷浩：“为什么人将得到官职，就会梦见棺材，将要得到财富，就会梦见粪便秽物？”殷浩说：“官职本来就是发臭腐烂的东西，所以将要得到官就会梦见棺材尸体；财钱本来就是粪土，所以将要得到就会梦见粪便赃物。”当时人们认为他所说的是名言。视官位如棺材，视财钱为粪土，足以表明晋朝那时候的人们对名利的鄙视，对功名的淡泊。值得借鉴，要重事业轻名利。福坤老汉喜笑颜开。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福坤让儿子写两幅对联，横额“半夜索魂”挂在中堂和儿子办公室，作为“镇宅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