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升起的时候

王志宏

　  　从燃烧开始，以熄灭结束。
　　一支香烟的历程也是人生的一个小小缩影。
　　在寂寞的深处端坐，在暗夜的中央心存感动，在吸烟者的指间，香烟是一丝不为人知的愁绪，一缕曲折动人的哀怨，一种感动，或一次神伤。
　　午夜零点。香烟的残骸躺满了烟缸。
　　长短不一的舞蹈，一次又一次美而幽怨的燃烧。香烟的生命有如一个关于爱情的寓言：短暂、有毒、给人带来伤害而又让人沉迷。
　　若有若无的痛，明明灭灭的光阴。那种消沉的快感让人深陷其中。燃烧即是衰败，激情通向死亡。
　　香烟给了我们一个静观人生的机会。让我们得以安静地面对生之疲倦，从容地享受死之诱惑。
　　香烟不是一种商品。吸烟的人应该知道，香烟的好坏其实和它的价格无关。它不是一种植物的叶子，而是一种人生的味道。
　　那些把香烟视为工具的人是无知的。　　
　　烟雾升起的时候，空气中飘满了时光的碎片，青春在指间流过，日渐变得支离破碎，辛辣而枯黄。如水的光阴只在此刻的心中溅起回响。
　　在吞吐之间，在不远处的空中，香烟呈现出的是岁月纷扰的纹理，在飘浮无定的命运背景下，香烟展示出生存与爱的全部真相。
　　香烟与夜晚携手而来，如同情侣，只在相遇并且发生碰撞的时候，才会激情迸发，彼此的生命从此才被赋予意义。只有这个时候，香烟的灵魂才能如此真切地渗入我的身体。而在白天，我们读不懂彼此的语言，我和手中的香烟亲密无间却又形同陌路。
　　烟雾升起的时候，走进自己的内心才会不那么艰难。因为我们都来自黑暗，来自遥远而未知的混沌和茫然。
　　烟雾升起的时候，黑暗从内心一片一片地剥离，回溯那黑暗幽深的来路，才会在树影婆娑的记忆里找出一些人或故事的细节，找出脸上每一个皱纹、每一条疤痕的真正来源。
　　我关上打火机。细微的烟雾就像爱情一样，在一个人的手中辗转飘移，之后，逐渐美而迷离，逐渐黯淡，逐渐缩短。
　　黑暗里的灯火，小小的光明和温暖，寒冷时的一声问候，悲伤者的一次轻声吟唱，一切的一切，青春与爱情，最终必将如烟般从眼前消散。
　　夜深人静，它们在上方的空中作出极具个性的美丽转身，然后向四周遁去。当下一次烟雾升起的时候，它们已经了无痕迹。
　　日复一日，香烟的生命彼此雷同又相互抄袭，仿佛是岁月的底片，仿佛是人生的宿命，无论怎样浓烈的爱，怎样热烈的燃烧，终将成为一堆冰冷的灰烬。
　　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孤单。
　　一位女烟民说过：用来感觉香烟的其实是心灵，而不是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