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熟了

情感收藏

    天刚蒙蒙亮，母亲便打来电话：“你爸今天去老城开会，正好给你们捎些柿子去，老家这几棵树上的都红透了，再不摘就都被鸟啄烂，可惜了。”母亲刻意把“捎”这个字说得很重，然后没等我来得及说话便挂了。
    老城距离我现在住的新城大约还有十几公里，在这凉意浓厚的深秋，我是不会答应让年迈的父亲顶着寒霜给我送东西来的，所以母亲不容我说话的目的就是让我无条件的服从，至于那些责怪的话，就留在嘴边吧。
    我在心里嘀咕着，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梳头，穿了厚厚的衣服，准备去老城接应父亲。老家离老城就有二三十公里，父亲要骑车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我算着时间，待赶到老城，父亲不多时便出现在我眺望的视野里。
    毕竟是深秋了，瑟瑟的晨风抖动着枝条上残留的一些落叶，无情的用力摇晃着。远远的看见父亲单薄的身子在凉风中越发的瘦弱，鬓角的白霜更浓了，不禁眼中升腾起一片水雾，这般藏在岁月里深沉的爱，是任何人也抗拒不了的。此时此景，我唯有默默地接过，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有水珠滚落嘴边，我怕那种咸咸的味道。
    父亲是我们乡镇的民师代表，从去年开始关注民师福利的有关事项，上面有什么精神，就让他们这些代表去领会，然后传达。这次，父亲就是为这来老城的。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箱子，看着父亲的影子在秋深的晨霭中渐行渐远，忆起曾多少次有过这样的情景,一把蔬菜，一兜水果，和装有母亲深深牵挂暖暖叮咛的口袋一次一次送到我的手上，温暖着不管有多寒冷的日子。每每，心头总有难以言说的滚烫，和着泪水悄悄一饮而尽。
    自己曾经幼稚的认为，父母手心里的暖，我只拥有五个分之一，甚至远远没有五分之一之多。姐弟五个，身为老大，早已习惯了没有父母的呵护，凡事总一个人担着，过早的便有了自己独立思想，便有了超出自己年龄以外的成熟。羡慕那些可以撒桥可以任着性子胡闹的小伙伴，累了有人背着，哭了有人哄着，但，只是羡慕着，从来不曾说过。
    往往，自己总是在母亲披衣坐起的时候就被唤醒，跟着太阳的转动开始一天的劳作，虽然偶尔有点埋怨与不满，但也是藏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疼了，自己疼着，伤了，自己伤着，那些长长的岁月，被季节一路牵着越走越远。于是，文字，音乐，便从那个时候成为我忠实的伙伴，伴着我一天又一天，不曾离弃。
    心一直冷着，从不曾体会到父母的关爱与暖意，自己任性的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了自己的道路，那一刻，母亲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们说的话也是白说，你不会听。我从心里生出的抵触，没说一个字，早已倔强的写在脸上。
    每次妹妹从不远的城市回来，母亲总是张望好几天，杀鸡宰鹅，隆重不已，而自己每次回家，她甚至没说过一句，你来了。总是不深不浅，不紧不慢。我开始厌恶母亲的势力。
    总是倔强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很少回家，也很少给母亲说及自己的生活。总以为自己的悲喜母亲是不会知道的，因为她一贯是对自己如此的漠不关心。
    直到那次我自己一个人几乎扛不住的时候，是母亲伸出温暖的手，将我从困境中拉了出来，我才知道，其实我所有的一切母亲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并不是一个没人给与温暖的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多么羞愧，我曾经那样误解了我的母亲。我开始重新的接纳母亲，接纳这份隐藏在岁月深处的关爱……
    慢慢的经历了人情冷暖，自己也深深有了做母亲的体会，更加意识到母亲给与每一个孩子的爱都是完整的，每一个孩子都在母亲的心尖上，手心里，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一阵风吹过，眼角的潮意更浓了。
    纸箱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又一个红透了的柿子，大把大把的青菜，被母亲清了泥土，去了烂叶，清新而又葱茏。
    刚到家，母亲又打来电话。我说，这些柿子什么时候吃得完呀，还有这青菜，过几天就会不新鲜。母亲说，都是自己地里种的，没上化肥，没打药，也没费啥，吃不完就送给左邻右舍吧，虽说不值钱，城里人也喜欢。
    无语，心已湿。我遂了母亲的心愿，把这些柿子分散了去，就像替母亲传递一份对土地的欢愉与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