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兰诗歌阅读感受点滴（郭景昉）

金莲川文学

　　裴俊兰是个农民，但不能界定她为农民诗人。
　　她直接处理农业、村庄的诗歌并不多；而且这些诗歌也大多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突出的是对农业、对村庄的思考和审美。《黑月亮》《漂亮女人》、《大雨过后》、《中午的休眠》、《突然想起》、《槐花飘香》、《冬天的一点点幸福》等是这方面的诗歌。在这些诗里确实有对农民的生存观照。有 “他伸出失去五指的右手/努力让月亮重新照耀一遍，草，明天继续鍘” 的残酷与坚韧，更有对“铡草机仍然张着欲望的嘴巴”的痛心与反思。有“年迈的母亲/松开的裹腿略显罗圈/依在门旁咕哝着什么”的冷静呈现，更有“曾经的哪一朵是她为我父亲盛开的/而今哪一朵是我为你将要盛开的/哪一朵也是那一朵”的力透纸背的宿命性悲观。有“铁枷打碎中午的额头”的形象性劳动，更有“打碎豆荚的固执，打开僵硬的生活”的意义挖掘，还有“一切，碎言，碎语/碎石路，碎花衬衫/树枝下随风飘下，碎叶，碎花瓣”的配套审美。有“冬天的一点点幸福/就是穷人逮着个好天气”的辛酸，但更有“就是十来只麻雀/在阳光满满的枣树上，眺望”的类比，实际上对于冬天里农人的那点小幸福到底有多渺小、多微不足道，也就有所消解了。不一而足，这些诗歌虽与农业、村庄有关，但在作者笔下，农业也就是表达思考和审美的道具。我这样说决不是说这么处理不好，而是说裴俊兰对农业有关的元素处理高于农业。
　　她笔下的自然元素多是审美的。她的桃花不是长在田野里的，是“穿越《诗经》”的，是配着“面如桃花”的“从梦中醒来的新娘”的，是开在“被一枝鸟鸣叫的桃枝”上的，而这桃枝不是倒映在水塘里，而是“倒映在树下的水罐里”的，这么多的渲染之后，桃花无疑已经不是等待果实的桃花，而是美学的桃花了。她的白云也和雨无关，和盼雨的眼睛更无关，她的“白云在羊群背上取暖”，还要配上“红围巾碎花衫搭配出好看的造型”。读她的诗歌，我每每在想，如果有条件她会不会成为一个画家，她是这么的会搭配，白云配白羊，红围巾碎花衫丰富画面，还要有立体的造型，如果不是画家怎么能想象的出来。她的“浅雪”不是糊窗户的纸，而是“薛涛笺”；她的“撒种”不是疲惫不堪，而是在“四月的春风里/枝蔓学着她撒种的姿势，向前延伸”，这不是为生存撒的种子，而是行为艺术的诗意。她笔下的雪是“满世界的美轮美奂”，不止于“落满了十月的菜园”，更“落满了你的墨砚”，一场雪和文化有关，和文人的悲伤有关，所以作者说“它要借西北风的吹力，替墨子擦去泪水”，“墨子”实在是用的高妙，照应前边的墨砚，又把情绪巧妙的外化了。所以，她的诗歌妙不在题材，而在诗心、诗趣、诗工。
　　丰富的思想感情的分量也不轻。读她的诗，带有哲理性的句子总是不经意间占据你的眼帘，让你不得不停下来沉思。“再大的风也刮不出张北高原，再大的雪飘进体内也只剩下一朵”这是对自然的解读，具有地域性的标配，更是人对灾难的居高临下的高贵与蔑视。“刀锋与忍耐划着十字，我要为过完的冬找一个沉睡的地方，窗外的远处群羊醒着越过牧羊人”初春季节，告别与迎接，通过神性的“十字”和群羊的苏醒含蓄的表现出来。“当一个诗人一语道破胎儿的羊水，一只头羊诞生了”这种带有暴力组合的表达，真的是大有深意。“黑鹰，草原的占卜者，将包裹罗盘的红绸布收起，灰烬中雪绒花飞扬”。“黑鹰”，“占卜者”“罗盘”“灰烬”这些词的组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火焰》一诗可以说是思考的结晶：火焰   在烈火面前/连鬼都失去了意志 /它在一夜的熊熊燃烧中 /逃得无影无踪 /夜的墨水瓶粉碎   火，精挑细选 /最温柔的那部分火焰 /唤醒春眠 /剩下最热烈的 /留作爱，燃烧   火赦免罪恶 /仇恨的人为何不止步 /看看吧，看着黎明 /从火焰的繁华中醒来。从题目就可看出，开头一段写火焰的巨大威力，不仅“鬼”“失去意志”，还动用“夜的墨水瓶粉碎”这一形象凝练的语言，突出其威力。第二段分类说火的作用，温柔的唤醒春眠，最热烈的，作者留给“爱”，留给燃烧。爱，至于燃烧，内心的波澜与热烈可见一斑。其实在读其他诗歌的时候，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作者内心世界的丰富与神秘，可贵的在于她能为不可言说的秘密找到表达的出口。第三段反向写作用，赦免罪恶的作用，以及黎明的到来的鼓舞。火焰，是照亮，是燃烧，是温暖，是新生。形象表达了作者对人生、对生活的思考。再加上错落的句子的韵味，使得这份思考更有流动性和穿透力。
　　因为她的农民身份，使她有机会最直接的和大自然接触，所以，她能更真切、更深刻的把握最本真的东西。因为她超越了农民的身份，能运用文化的、哲学的智慧来观照自然、生活，所以，她的写作获得更大的空间。我觉得这种意义不只在于她写出具有思想性和美学价值的诗歌，更在于她对于生存、对于人生的现实处理也许会更聪明一些，从而生活的更好一些。  其实我一直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在读她的诗，严格来讲对她的诗歌我也是没有话语权的。但是，作为一个诗歌爱好者，我还是想说：真不容易，这么丰富的情感，以及这么唯美又锋利的表达。希望她再接再厉，增加阅读，不断提高，在诗歌写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希望她能因为诗歌生活的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