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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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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9 07:38: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小时,家人总希望我将来当个老师。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说,女孩子当老师总归是不错,识文断字的,又受人尊敬,有寒暑假,结了婚还能管孩子,就是——别来运动。她想起了我父亲的遭遇,顿了顿叹口气说:“知识分子来了运动就遭殃,怎么也是危险些,不如当工人。”“那你到底是让我当,还是不让我当呢?”每当这时,我就不耐烦地反问一句。她又马上话头一转,提高了声调,像在给我听,又像在给自己打气:“没有运动了吧,形势不一样了,咱还是当”!

“咱还是当”,在她的“耳提面命”下,我也从小立志,长大当教师。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这志向,我从初中开始,竟然隐约发现了自己当教师的潜质,理由是只要我自己明白的东西,总能轻松自如地把它讲出来,我的同桌甚至当面奉承我说,“你还真行,有时候讲得比老师还清楚呢”,于是,高中毕业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师范,于是,师范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教师!

刚踏上讲台那一年,是1981年,我十八岁,在采油一厂子弟中学教初一年级,刚开始,同事和家长看我的眼光游移不定,极其复杂,除了鼓励和期许,更多的还有疑虑和担忧——我面相实在是嫩了些:一脸稚气,梳着两条过腰的粗辫子,走起路来连蹦带跳,辫子连飞带甩,像在给秋风打节拍。“你多大了?”“我二十”,遇到学生家长问我年龄,我总往大里说两岁,目的是,使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也使家长稍微放心。“二十?二十就长成这模样?”有一次我听见这刮来的耳风。

可学生们不嫌我小。一周功夫,我就和班上三十几个学生成了朋友,下课时他们围我一圈,叽叽喳喳叫个不休。他们什么都说,说学习,说生活,说自己,说别人,有时挖掘老师“隐私”,有时抖落自己“隐私”。甚至,有一个脸庞圆润,自然卷发的小女生,还从人缝中挤上讲台,轻轻拉拉我衣袖,俯我耳边轻声细气地说,“老师,老师,你别住宿舍,搬我们家去住吧,我爸爸妈妈吵架,我可害怕了,你和我作伴”!

别看下课后师生打成一片,上课时,孩子们学得兴致高昂,一间教室满堂生辉。几十双眼睛盯着我,乌溜溜,亮闪闪,宛如一只只纯净的玻璃瓶,只等你往里面注清水,倒油彩。

一天,我站在讲台,看到底下孩子们仰向黑板的模样,极像一群快乐的小鸭子,朝霞明媚,闪烁“小鸭”头顶;微风轻拂,梳理 “小鸭”羽毛,他们齐声诵读——嘎嘎嘎——“白毛浮绿水”;他们翻动书页——唰唰唰——“红掌拨清波”,我拿着教鞭穿行其中,像极一个牧鸭的人。 “牧鸭人”在讲台前看着底下嘎嘎读书的几十只“小鸭子”,觉得实在有趣,忍不住拿本书遮脸偷笑,不幸,被眼尖的孩子发现,也跟着笑,起初是一个,两个,后来蔓延全班。霎时,整个教室就被笑声抱了个满怀。“春江水暖鸭先知”,笑声中,草钻出土来,花绽开瓣来,树绿了一河两岸来!

   有时,也遇到不听话的“小鸭子”。上课预备铃早响过了,贪玩的几只还留连操场,踢最后一脚球,跳最后一下绳,待得铃响,才气喘吁吁奔回教室。到了门口,喊一声报告,抹一把汗珠,我沉下脸来,批评两句,手一挥,放他们进去。他们红脸低头跑回座位,手忙脚乱掏出书本。于是,掉队的“小鸭”,重又下水归队。我再挥手扬鞭,他们便一齐仰向黑板——嘎嘎嘎——“曲颈向天歌”!

有时,也遇到不合群的“小鸭子”。有一个父亲是钻工,跟着母亲刚从农村转来,名叫夏广福的孩子,三岁时不小心碰翻了开水锅,手脚烫伤,落下残疾,他上课不举手,下课独自玩儿,小鸭般柔软的眼睛,看人时脸蛋红红的,眼神怯怯的。我格外留意他,上课常点他答问,只要他开口说话,我就用掌声鼓励他,答对了,夸他聪明;答错了,夸他勇敢。有一回,他主动举手,额头细汗晶莹,目光清澈明亮,我喜出望外,急忙走过去,轻抚着他的头,附耳悄悄说,“你真棒,老师喜欢你”!“听见了吗?老师喜欢我呢”,一向沉默寡言的“小鸭子”,美滋滋扭着脖子,对同学大声炫耀道,听的人头一昂,嘴一撇,“哼,有什么了不起,老师也喜欢我”!

“老师喜欢你”,是我对“小鸭”们最常说的一句话,而“嘎嘎嘎”——更响亮地读书,“唰唰唰”——更用心地写字,是“小鸭”们对老师最真诚的感激,最珍贵的回报,除此之外,还有认同,喜爱、依恋,惦念,以及萦在舌尖的芬芳与甜蜜!

八月初的一天,天气闷热,午饭后,突然有人轻轻敲门,开门一看,是位身穿红色工服,手拎蓝色大蛇皮袋的中年男人满脸汗水地站在门口,让进屋来,他把袋子往地上一墩,瓮声瓮气地说:“老师,刚在树上摘的,你尝尝鲜”。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是谁呀”?他急巴巴地说,“哎呀,我是广福他爸。这桃甜着呢,你尝尝”。他弯下腰,一边开袋掏水果,一边呵呵笑着说。 “谢谢了,您留着给广福吃吧,我有呢”,他直起腰来,抹把额头的汗,急急地说:“咱老家的树,没打药,放心吃”,“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赶紧解释。“那你收着”,“我不能收”,他有些不知所措,涨红了脸,搓着两只蒲扇似的大手,结结巴巴地说:“老师啊,你不知道,我家广福现在可欢实了,说老师你对他好,喜欢他。我从井队一回来,就天天催着我,让我来谢你呢”。我笑着说,“好老师更不能收礼”。他突然皱起浓眉,阴下笑脸,火了:“送几个破桃也叫送礼?你要瞧不上,就扔出去吧”!

说完,他“哗啦”一下推开门,“咣当”一声骑上车,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我拽他不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那时我才明白,有一类礼物,你不能推辞;有一片盛情,你不能拒绝;有一种甜蜜,它绵长无边,历久弥芳,萦在舌尖,沁入心脾……青春太短,流年太长,今天,在纪念华北油田勘探开发40周年之际,蓦然回首,往事依依,不禁想起,那年,那月,那光阴,那盈盈的笑脸,那热热的眼神,那殷殷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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