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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麦田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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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7 07:36: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天蓝蓝 于 2016-7-27 07:37 编辑

      我喜欢像父亲那样,坐在田埂上,看麦子扬花。面对扬花的麦子,我常常闭口不语,赞美对麦子而言都是废话,废话于我无用,于麦子更是无用。
      我还喜欢坐在老房子的炕上,对着满天的星光赞美令我心悦诚服的麦芒。麦芒是捏在母亲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那一根针,她长年累月地为我纳鞋底,缝补衣裳。四通八达的黄土路上,处处都有被我遗落的母亲的针黹印痕,我扶犁耕过的麦地上,麦子以如针的麦芒为我的母亲歌功颂德。
树叶倒悬的夏日,我的村庄是生长在一棵大树上的一片大大的树叶,小小的我吃住在村庄里,像一只隐姓埋名的毛毛虫,树叶就是我一辈子的粮仓。村庄暂时给我的名分是麦田里的淌水工,我觉得不够妥帖,我的工作不仅仅是给田地里淌水,一年四季,我也像所有的农人一样心系着麦田,侍弄庄稼。村庄里,大地是倾斜的,沟壑纵横。它的内脏已经被我的族人掏空,大地的内脏是可以燃烧的火,被我们挖出来,私藏了。天寒地冻时,用它取暖,滴水成冰的冬日里,火焰与我们的幸福生活一脉相承。
      树叶茂密的大树,像先前那样成长,大地向北倾斜,我在北面的河里取水,河水供人吃畜饮。陡处的坡地,全是旱地,旱地里的麦子常常被我们遗忘,生死有命。东山的一角延伸至西坡,坡陡沟深,老榆树临崖而生,树桩歪七扭八,树冠却始终向着太阳。
      麦田在村庄之外,由我亲手撒进黄土地里的麦子,从春至夏,麦苗青葱。我的耕地上的所有麦子都被村民们冠以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在麦田里人人皆知。我习惯于在自己的土地上以主人自居。麦子在立穗之前,首先将旗叶立起来,旗叶高高在上,它是麦子的一面旗帜。麦子的旗叶迎风飘扬的时候,是麦子特征鲜明的青春期,我更喜欢在麦子旗叶竖立起来的时候,守在地头,等着给麦田淌水。
      麦子扬花的六月,我在心情大好的时候,会哼着小曲,从清晨劳作到傍黑,或者独自一人淌水到深夜。那时候我很年轻,有一颗狂热的爱心。我不止一次在半夜里帮小寡妇的麦田看水,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每次都是在天色黑净以前,她匆匆来到田头,伸手递给我一个碎花布包,一句话也不说,扭身就走了,她一转身,麦香扑鼻。我不用看,包里面一定是一包锡纸包的细盐,几棵嫩白的葱白,一杯放了糖的茶水,还有五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
六月的夜里,蛙声一片。我手握铁锹坐在田埂上,等待来自上游的水。水声辽远,眼前的一切都是夜的颜色,我的头发、眉毛、眼睛,还有麦苗,都裹在夜色里,晚风拂过,一地漆黑。我的黑白相间的眼睛里,只有星星亮着,像我在白天见过的所有眼睛一样,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我把赤裸的双脚伸进麦地,麦子毛茸茸的须根,与我的双脚同在。
      前夜的水,在邻家的麦田里汩汩流淌,我侧耳聆听麦田夏夜的蛙鸣。蛙声此起彼伏,长一声,短一声,不长不短又一声,一声一声接一声。我听不懂蛙鸣,只感觉这绵延的蛙声让夜显得更加寂静,静得令人发困。夜风袭来,麦田里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是有意在映衬着这一地漆黑的蛙鸣。静谧的夏夜里,青蛙是麦子的诗人,我在一片蛙声里独自静坐,并不觉得青蛙是在诵读关于麦子的史诗,或者歌颂着生命本身。青蛙不辞辛劳地从黄昏朗诵麦子所钟爱的诗歌到深夜。等待淌水的我,不懂诗歌,我心里只深爱着麦子,甘心只做个淌水的人,水若不来,我只等待。在漆黑的夜里等着淌水,是一件无比苦闷而又无聊的事情,一切了无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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