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长夜浪漫

    城市中环如呼拉圈一样环绕着这一方美丽的水土，五一通车以来，上面稀疏的车辆似乎还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行驶，如接触一个陌生人般，有点好奇，又不敢贸然放开。
    朝阳从高楼的夹缝处洒来淡淡的晕色，晨曦笼罩整座城市，薄薄的雾纱朦胧着晚春初夏的凉意，树叶葱绿，昨夜的露水大粒大粒地吊在叶子的边缘，似坠非坠，欲纵不纵的样子，让人想起临崖的人，看着风景，却也在别人的风景里，露珠包裹着它底下偶尔走进来的晨练人，早起的总是匆匆忙忙，赶往公园或去一个僻静的小河边，佩着剑，一身休闲，来不及细看自己的影子，却不知已入驻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城市逐渐清晰起来，小鸟停止了天不亮便高唱的嗓音，道路熙熙攘攘，车流人流向不同地点而去，一会汇聚，一会又在十字路口分开，红灯亮了绿灯行，有条不絮。
    高架下的江浦路与马鞍山路交叉口，四十来岁的女人抱着一十七八岁的姑娘坐在地上疯狂哭泣，出门时刚梳理好的发型在泪水和摇晃中已凌乱地遮住她本该较好的面容，电动车的尸体被支解的残破不堪，散落一地，到处都能看到一个个离开母体的痛楚。貌似是母女的俩个人，一个在这世间悲鸣，一个已静静地在她无声的世界入睡，只是昨夜的梦已难续上，梦里花开，梦外花落，周围是从她身体内洒下为自己送行的红色血流，那颜色是如此的纯净，和着这美丽的世界，衬着路边葱绿的低矮丛木，盛放的青春怎么会在一个不起眼的清晨悄然调零？你看阳光那么暖，城市这么美丽，爱你的人依然爱你，可，说离开就离开了，不挥手，不道别，让人是何等难过。
    一辆货车停在十字路口中央，驾驶门大开，年轻司机站在货车前一个劲地拔打电话，手指颤抖，面色苍白，阳光再怎么润色也无法消去他满面流下的汗水。
    绿灯亮起时，人流一涌而出，如放闸的洪水涌向对面，各色大小的车子也鱼贯而出，只是在路央稍慢一下便又绕过而行，谁都注意到了他们，可过了这路口，谁又都会忘记了他们。
    中午时分，这个路口和平时一样，红灯亮了，绿灯熄了，行人车流来往匆匆，路面干净，看不到一点点杂物，哪怕是一片恋春的枯叶，都会被辛勤的清洁工扫进垃圾桶里，谁都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
    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女的坐在电动车后面用手环着男的腰，笑着说着，红灯倒计时，车子停在斑马线，斑马线很白，像是新刷过一般，在阳下碜出白晃晃的光芒，男的一手叼着烟，一手扶着手把，一只脚撑在地上，烟雾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犹如稍纵即逝的生命个体，被无情的风掠走的干干净净。
    黄灯还在闪烁时，一辆渣土车呼啸着抢了过去，不退档也没减速，更是没有停下，据说这是为了不等红灯而节油的好方法。
    傍晚，一十岁左右的孩子要过马路到对面的公交站台等车回家，他站在马路一端，静静地看着红灯一秒一秒倒时，不慌不忙，书包很沉地在他肩上背着，装着老师的课外题，爸爸妈妈的附加题，可能要伏在灯下很晚才能睡，星星会陪着他，五月初的弯月也会陪着他。石榴树在他身后结着腥红的朵，照样不紧不慢地开放，小男孩哼着歌，眼睛盯着马路对面的小红人急速地动，他想小红人便是爸爸举起的手或老师要求他罚站时的眼神，这些都是他触及他们所要求的底线时而作出的惩罚。直到绿灯亮起，他才抬脚踏着斑马线走过去，排排候着的汽车如一头头被顺服的猛兽，安静地看着他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小男孩抬眼向前，目不斜视，像一位伟大的将军在阅练他忠诚的部下。一朵从枝间落下来的石榴花坠在他走后的路上，随风翻动。
    夜来临时，路灯如妖般盛放，高架桥下的红绿灯依然有规律地变幻，寂寞却独自精彩着，行人车辆稀少，只有风经过才能感知，季节正一轮一轮平淡地交换着角色。